野味由穆少寧命人搬進了侯府。

    回到屋裏,玲瓏迫不及待打開信封,抽出裏面信紙,意外發現上面並未有隻字片語,僅有一副畫。

    畫並不大,一尺半寬,三尺長。

    上面是名少女正在窗前看書的側影。柔和的春光從窗口鑽入,灑在她的四周,爲她周身鍍上淺金暖色。

    她看得專注而又認真,甚至沒發現旁邊有人在悄悄畫着她的身影。

    玲瓏把這畫看一遍,再看一遍,怎麼瞧怎麼喜歡。聽聞紅霜在門外說夫人請小姐過去一起喫飯,這才小心仔細地把畫收了起來,放在匣子裏,扣上鎖釦。

    下午時,穆霖得閒。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就來秋棠院問下生辰宴準備得如何。

    守院門的婆子遠遠看到,稟與鄭媽媽道:“侯爺來了!”

    鄭媽媽和平常一邊隨意地應了一聲。等婆子回到院門時,鄭媽媽卻加快了腳步趕往正房。

    “夫人,侯爺來了。”鄭媽媽進屋說。

    傅氏朝正在整理收拾盒子的紅霜瞥了一眼。

    紅霜也聽到了鄭媽媽的話,聞言卻是朝傅氏看了過去。瞬間會意,輕輕點頭。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穆霖大步邁入秋棠院中。

    剛進院門,他就見鄭媽媽正在傅氏屋門前守着,面露愁容。他都走到跟前了,鄭媽媽都只顧着想事情,沒有看到他。

    穆霖輕咳一聲。

    鄭媽媽身子微晃擡頭看過來,驚訝地喊了聲:“侯爺!”

    素來沉穩的她此刻卻面露驚慌,眼神閃爍。

    穆霖覺得有些不對勁,沉聲問:“有事?”

    鄭媽媽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回答,屋裏已經傳出一聲怒叱:“怎麼會這樣!一個個的怎麼辦事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才告訴我東西不行?!”

    赫然是侯夫人傅氏的聲音。

    穆霖臉色微變。

    鄭媽媽作勢去攔他,手臂虛虛擋了下,穆霖已經推開房門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怎麼了這是?”

    穆霖聲音發沉地問着,見傅氏正站在桌案邊怒指跪着的丫鬟,忙上前過去扶了她,語氣十分關切地說:“可是底下人做事不力?不管怎樣,身子要緊,不要和她們置氣,處置了就是。”

    低頭一看,穆霖才發現跪着的居然是紅霜。這可是傅氏身邊近身伺候了多年的。做事素來可靠,從沒出過差錯。

    他正琢磨着紅霜怎的會這樣做事不力,就聽傅氏吞吞吐吐地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需侯爺多費心思。”

    剛纔明明聽到她那麼生氣,轉眼卻說沒事兒。

    穆霖知曉傅氏脾氣溫和輕易不會動怒,因此格外留意剛纔的情形。

    他握了傅氏的手,扶着傅氏坐到了椅子上,好生說道:“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和我說。憋在心裏沒的氣壞了身子。”

    傅氏欲言又止,勉強笑了笑。

    紅霜磕頭,大聲說道:“侯爺,不怪夫人,是婢子沒做好事情!”

    穆霖被吵得心煩。

    想到剛纔鄭媽媽那眼神閃爍的模樣,他索性把人從門口喊了進來,指着鄭媽媽說:“有什麼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又厲喝:“不準隱瞞!”

    傅氏喚了聲鄭媽媽。

    鄭媽媽嘆了口氣,道:“婢子知道夫人宅心仁厚,不願意在背後說叨。可是有些人做事太過分,又素來會裝腔作勢。不和侯爺講的話,怕是侯爺一直被人矇蔽着都不知道。”

    穆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鄭媽媽彷彿沒有看到一樣,自顧自地說着:“夫人責罰紅霜,是因爲紅霜讓人從廚裏端來的飯菜有問題,院子裏的小丫鬟吃了腹瀉不止。夫人也是爲了大家的身子着想,才問責紅霜。須知這次是丫鬟,下一次誰知會不會是府裏其他人?可是婢子知道,這些事兒不止一次發生了。怪不得負責打點飯菜的紅霜,若是追責的話,其實另有其人。”

    “是誰!”穆霖喝問。

    鄭媽媽低着頭,“侯爺,有人吃裏扒外,受着侯爺的照拂,卻還要借了手中的權利之便中飽私囊,隨意把公中的銀錢揣到自己的衣袋裏。不僅如此,更過分的是她還以次充好,用差的食物來做飯,害得人吃了腹瀉不止。”

    這一字一句的都指向了某個人,穆霖似有所感,眉間擰得死緊:“你說的是誰?”

    這次開口的是傅氏,輕聲道:“……袁老姨娘。”

    “居然是她?”雖然心裏有了數,可穆霖還是忍不住愣了愣。

    袁老姨娘負責府內的食物採買已經很多年。如果說有誰能夠做到鄭媽媽說的那些事情,非她莫屬。

    “正是她。”傅氏握了穆霖的手,嘆道:“我也沒料到她會這種事情。而且還那麼多年都不悔改。自從我病癒後就發現了她暗中做的手腳,一直給她機會,無奈毫無成效。如今更是變本加厲,算計到了玲瓏的生辰宴上。”

    穆霖下意識地就想說這不可能,她是個細心敦厚的人。

    可是這些年發生的林林總總的事情讓他開始猶豫。

    許多細小的事情堆積起來,穆霖隱約覺得袁老姨娘也是很有自己主意的。於是頓了頓,沒有幫忙辯解什麼,反而問傅氏:“你可有證據?”

    他知道,傅家詩書傳家,傅氏斷然不是會空口污衊的人。一定有了確鑿的證據方纔會說出這種話來。

    傅氏拿出了厚厚一摞賬簿,足有十幾本,堆在了穆霖的跟前。

    “侯爺請看。”傅氏道:“這些是府裏這些年的開支。三年前我想着自己既然是好了,總該把事情重新拿起來管着纔行。總不能讓侯爺煩心後宅之事。”

    穆霖聽聞,感慨萬千,拍了拍她手背,溫聲道:“辛苦你了。”

    傅氏溫婉地笑了笑,指着賬簿上的幾處說道:“可我瞧着這些賬目不太對,就找人問了問當時的物品時價。後看好似有些不妥當,就吩咐人留意着府裏的食材和布料針線購置。”

    她倒不怕和穆霖說起自己暗中做的這些盯着的事情。

    以穆霖的脾氣,再怎麼向着袁老姨娘,也頂多是爲她脫罪,斷然不可能讓袁老姨娘壓過她這個主母去。

    果然,穆霖根本沒有去計較她派人暗中盯着的事情,而是凝神細看賬冊,“賬目不對?”

    “是。”傅氏依次指着標註過的地方,“我看到這些的時候,氣憤難平,曾質問過袁老姨娘,可她不肯承認。我就也只能這樣算了。”

    穆霖拍着賬簿看過來,“她不承認,你大可以找我給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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