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沉夜說,“可是我不喝酒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求助似的看向楚聞天。

    楚聞天心底嘆氣,片刻,還是攔了一攔,彬彬有禮地說:“小朋友嘛,晚上喝酒多不安全,我來替怎麼樣”

    梅先生狹長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尚未說話,王童就匆匆站起來,“來來來老楚,咱們聊咱們的,啊。”

    楚聞天動作僵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又溫文爾雅地笑了,衝王導舉杯:“行,倒是我呆了”

    王童看他倒也不是特別難受的樣子,知道他雖然有興趣,但肯定也沒多麼上心,這才心裏鬆一口氣。

    誰不知道這位梅延年梅先生是多麼惹不起的大人物,別的道上混的,來圈子裏洗錢,也就糊弄糊弄了事,梅先生卻不。他雖然是玩票的,但是卻比好多動真格的都叫人畏懼。

    而且梅先生爲人極爲挑剔,連桃色新聞都令人聞而生畏。就王童知道的,之前紅極一時的某女星主動送上去求包養,不知怎麼的惹怒了梅先生,結果自此銷聲匿跡;某著名二代,求着趕着要做他的牀伴,那來頭可算又紅又硬,還是在牀上被玩殘了,還患上了心理疾病,結果人家梅先生好好兒的

    諸如此類的事情是不勝枚舉的,楚聞天雖然在圈子裏地位也算高的了,哪兒能跟人家比呢。

    只能在心裏嘆息一聲小姑娘可惜了,萬一真的被梅先生看上,可能她手頭這個電影的女主角就是這個鶴沉夜最後的絕響了。

    梅先生卻笑了。

    “還沒來得及向你介紹自己,我是梅延年。巧得很,不單單梅是梅妻鶴子的梅,這延年也是是松鶴延年的延年。”

    梅先生自然而然、然而不容抗拒地握住沉夜的手,坐到她近旁來,“你同我有緣呢,是不是”

    昏黃的燈光下,梅先生坐的近了,沉夜纔看清楚他的眼眸不是亞洲人常見的棕色或者黑色,而是陰雲密佈的雪夜的鉛灰色,瞳孔顏色也淺一些,被他注視着,就連她都不是出於演技地略微緊張起來。

    明明是四個人的空間,卻叫人感到窒息一樣,只有他們兩個人被關在缺氧的玻璃盒子裏似的,那雙鉛灰色的眼眸逼視着她,旁若無人地顯示着興味盎然。

    “嗯”少女最終含糊地回答,猶豫片刻,最終咬咬牙一口喝下那高腳杯裏薄荷綠的液體。

    嗆口的辛辣一下子竄了上來,熾熱裏帶着一點點酥麻的果香。然後是濃烈的、馥郁的香氣回味層次地瀰漫在口腔裏。

    梅先生說:“它的名字叫做十四行詩,下次我親自調給你。唱歌給我聽吧,小鶴,你當初唱歌的時候真的美極了。”

    沉夜立即意識到他指的是當初so 18的主流媒體出道作兼同名成名曲第十八首十四行詩。這個人的語氣如此輕柔,態度如此誠懇,說出的話卻是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況且在飯桌上叫人唱歌好像沉夜是他養的夜鶯似的,隨手逗一逗而已的那種態度。

    要是別的人,此刻早應該難堪極了

    可是鶴沉夜不一樣。

    少女漆黑濃密的羽睫輕顫擡起,眼睛裏漸漸泛起亮晶晶的光芒。

    “您您喜歡我的歌”

    梅先生露出有些意味深長的微笑,彷彿經此得到了某種證實似的,更加地湊近她,手指直接搭上她單薄的肩膀。

    “是啊,我喜歡極了。”他低聲地說。

    他是信奉緣分的人,白鶴即使折了翅膀摔在地上,也不去把她帶走,只是貪婪地、無聲無息地躲在一旁看着,像潛藏的狩獵者,又像虔誠的愛慕者。原本就這樣也就罷了,誰叫這可憐的、高潔的鶴,竟然就拖着傷勢,撲棱棱飛到了他的面前呢

    “十四行詩”的酒精含量不低,更何況是混合調的酒,再加上沉夜之前喝的幾倍白酒,小姑娘已經恍惚起來,似乎察覺了有點不對,但是思維已經放慢,視野也有點模糊。

    梅先生含笑提醒她:“第十八首十四行詩,小鶴。”

    鶴沉夜就帶着迷迷糊糊的笑容輕聲哼唱起來,“我想要我想要將你比作夏日唉你比夏日更加溫柔善良”

    女孩子甜軟的哼唱像小貓撓人一般,真是可愛得讓人心軟。

    梅先生想要就勢把這醉酒的貓兒抱在懷裏,卻忽然聽到楚聞天說:“噢,瞧我這老年人的腦子,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剛剛我要說的話。”

    他走回來就坐在鶴沉夜旁邊,視線直勾勾地盯着梅延年,有點挑釁,卻又藏得很好,就在完美無缺的笑容面具下:“我想說什麼來着我們當演員的,沒什麼了不起的文化,偶然聽人說過我這名字也是有來頭的,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這麼說我們

    倆算不算有緣”

    他自然而然地就摟住沉夜的肩膀,把她從梅延年的懷裏撈出來,扮着鬼臉湊近她的臉邊兒,“是不是啊”

    結果發現鶴沉夜是真的喝醉了,就癡癡傻笑,盯着楚聞天看了好久,伸出細細軟軟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臉頰,“楚楚聞天”

    楚聞天憋着笑,“哎,我楚聞天。”

    鶴沉夜水濛濛的烏眸裏漾着快樂:“好多人愛你。真好。”

    “嗯哼。”楚聞天說:“小醉鬼,嫉妒我呀”

    小醉鬼搖了搖頭,“沒有沒有真好真好。”

    她忽然掙扎着跳起來,站到椅子上,舉起細細的兩條胳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我也要好多人喜歡我。好多好多,這麼多才好嗝喜歡我”

    梅延年最開始被楚聞天的挑釁略微動怒,但是轉過來又覺得根本不必:反正白鶴已經到了他的懷裏,覬覦者再多也只能退避。

    現在聽到他的白鶴站在椅子上晃晃悠悠地發酒瘋,忍不住直接動手把她抱到懷裏,一面對王童吩咐。

    “投資我定了,女主角不必再試,就我家沉夜就好。”想了想,他難得勾起笑,“不必因此輕看她,我的小鶴會寫會唱,演技也不會差,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說着抱着沉夜就要往外走。

    楚聞天一把握住他的胳臂,語氣有點急“你要帶她去哪她這麼小,你你玩的那些,她不可能願意的。”

    梅延年凝視他,然後輕聲細語哄沉夜抱住自己站穩了,慢條斯理地拿下楚聞天的手。

    “楚先生怎麼會不知道人言可畏,我向來沒有什麼特殊癖好就算有,也不會拿什麼手段來對付小鶴。”

    他鉛灰色的眼睛看上去像蒙着一層金屬般冰冷的、無機質的光澤,嘴角噙笑。

    “我只是要她離我近一點,好讓我對她好。你大可放心,楚先生,我不是上不了檯面的人。”他說着,又彷彿被自己打動了,嘆息一聲,柔柔地重複,“我要對她很好、很好。”

    他再次大步走了出去。

    這次,楚聞天沒有試圖阻攔。

    王童有點擔心地走過來,“沒事吧”

    楚聞天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滴水不漏:“哈,能有什麼事兒呢。沒想到我搭檔就這樣定下來了”

    現在我已經確定了三個“天命之子”的性格,鶴沉夜的人設微差調整完畢,對這三個男人的攻略也確立了。

    同時進行梅菲斯特有點疑惑:您說過穆清的性格不會允許他在事業未成的時候考慮愛情的。

    我只負責好感度,又不負責給他完美的愛情幻想。實際上同時攻略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點,他們三個都不可能得到自己期望的愛情。因爲“鶴沉夜”只依賴被愛,只渴望被記住、被喜歡,卻沒有愛上別人的能力。他們看到她的狼狽,卻不知道鶴沉夜根本不在乎什麼難堪與否。只要是愛,她就會全盤接受。

    所以

    沉夜冷笑一聲。

    所以穆清會追求事業,梅延年會試圖圈養不懂愛的白鶴,楚聞天是膽怯者

    至於鶴沉夜,她又懂得什麼呢她會付出,也會溫柔,只是不是愛而已。所謂求而不得,纔是多線並行的標準指南。

    梅菲斯特的聲音有點古怪:您可真是擅長此道啊,沉夜小姐。

    沉夜剛纔還得意洋洋,此刻立刻就低沉下來。如果可以,我還想代替穆清去打拼事業呢

    對於有的人來說,幾個小時就意味着無數機遇。穆清找了一間網吧,單獨開了個包間,整整一晚上都耗費在賺啓動資金上。他於此道十分精通,輕車熟路就賺得盆鉢滿盈。

    然後他想起來不能讓沉夜再耗費時間在一些小角色謀生計上,就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把一些龍套角色和垃圾綜藝的背景工作都辭掉。趴在桌上稍微睡了一覺起來,已經八點多了。

    已經體驗過的疼痛驟然降臨,他出了一身冷汗,才反應過來自己太久沒關心過沉夜了,於是打了她的電話。

    按照“穆清”的記憶,沉夜作息十分規律,這個點兒應該是已經起了的,可是這通電話卻久久沒人接。

    好一會兒,對方纔接通。說話的卻不是沉夜,而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好,穆清。我正在等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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