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安風 >第二十八章 設計
    待到董承宴和李瑁等人議事畢,已是傍晚時分。

    董承宴在下人的指引下,在府衙的外院牽了自己的馬,順着路往松洲城的驛館走去。

    董承宴官拜維州別駕,在松洲城屬於外官,又未曾在城中置辦宅院,所以只能暫住在驛館中。不過好在董承宴過去也時常路過鬆洲,在松洲驛館住了許多次,所以對來往的道路也很是熟悉。

    董承宴沿着來時的主路,一直往前直行,走過一個岔路口,正想要扭轉馬頭拐進去,卻突然被一個從巷中走去的男子拉住了籠頭。

    男子身穿粗布灰袍,面容方正,蓄有短鬚,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乍一看去面生地緊。

    “你是何人,爲何要攔住本官去路”董承宴不識來人,又不知他的來意,警惕地問道。

    “董大人一看便知。”灰袍男子擡頭望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枚橢圓狀的金牌,示意他莫要聲張。

    這灰袍男子雖然衣着尋常,但面容氣度均不似尋常百姓,董承宴將信將疑地從他手中接過金牌,瞥了一眼。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卻是被嚇了一跳。只見巴掌大的金牌上赫然刻着東宮兩個金字。

    董承宴雖然官職不高,但最起碼的見識還是有的,他一下子便猜出了這塊金牌的來源太子李亨。

    這種金牌極爲罕有,非太子親信之人不能持,這個灰袍男子想必就是太子的心腹之一了。

    董承宴得知對方的身份,連忙翻身下馬,作揖拜道:“下官董承宴不知大人駕臨,還望勿怪。”

    灰袍男子似乎對董承宴的反應很是滿意,點了點頭,笑道:“本官來尋董大人乃有要事,不必鋪張。這裏講話不方便董大人請隨我來。”

    着,便引着董承宴當先往巷深處走去。

    董承宴方纔拜見過壽王,緊接着便有太子的人尋上自己,董承宴心中隱隱覺得不妥,恐怕今日之事不會簡單,但無奈礙於自己官卑職微,開罪不起,還是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灰衣男子引着董承宴,一直走到了一處角落裏的院子。

    院子地方不大,也沒有一般人家常見的生活佈置,有的只是一堆雜草和四散的木板石塊,看樣子早已荒廢許久了。

    灰衣男子將董承宴引入院中,當先問道:“董大人就在邊關,少在京中,可識得我的身份。”

    董承宴看着灰袍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回道:“下官雖與大人從未謀面,但大人氣宇不凡,又手持太子殿下的金牌,莫不是此次壽王出征的隨軍書記房渭房大人”

    灰袍男子聽了董承宴的回答,臉上露出一絲自得與驚歎的神色,這灰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房渭。

    房渭輕輕撫掌笑道:“董大人慧眼獨具,果然了得,竟能輕而易舉地猜出房某的身份。”

    房渭頓了頓,又接着道:“既然董大人能猜出房某的身份,那不知董大人能否猜出房某的來意呢”

    董承宴搖了搖頭:“下官愚鈍,不知房大人之意,還請大人明示。”

    房渭站在一旁,看着董承宴對自己頗爲敬重的樣子,心裏很是得意。

    其實房渭的本官不過是正七品的監察御史,而董承宴卻是從五品的維州別駕,論起官職,董承宴實際上要高出房渭許多。

    但房渭是京官,而且還是京官中極爲清貴的監察御史,從來都是見官高一級的存在。更何況房渭還是太子親信,手持太子令牌,其中的尊貴就更不必贅言了。

    房渭立於董承宴身前,心裏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和優越感,負手問道:“董大人的別駕一職已經做了許多年了吧。”

    董承宴二十一歲考明經入仕,從地方吏,心翼翼地苦熬八年方纔做到維州別駕一職。

    董承宴朝中無人,在維州別駕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年,仍舊沒有半點升遷的意思。而與他年紀相差不大,京官外調的章仇兼瓊已經是節度副使這樣的地方高官。

    本來董承宴已經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子了,只能在別駕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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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蹉跎一生,再無半點機會。不過李瑁的出現卻給了董承宴期待已久的機會,李瑁是親王,更是劍南節度,若是入了他的眼,豈不比尋常官員的提攜更加有用這也是董承宴爲何要在府衙中直言不諱的原因。

    “下官在官任維州別駕已經十年了。”房渭的話顯然觸到了董承宴的痛處,董承宴的言語中明顯有一絲苦澀。

    “董大人不必灰心,太子殿下對劍南戰事極爲關注,房某此來正是爲了解董大人之愁。”房渭拍了拍董承宴的手臂,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房渭能擁有太子的令牌,想必也是奉了太子之命,董承宴實在猜不透太子爲何會對他一個的別駕感興趣。

    董承宴不解地問道:“房大人之意下官不明,還請大人明示。”

    房渭看了眼四周,確認安全後,低聲道:“太子與壽王之爭,在朝中早已不是祕事,此番董大人若是能助太子扳倒壽王,不就是在太子面前立下大功了嗎”

    董承宴看着房渭的樣子,心裏忽然一陣不安。

    “下官官卑職微,想見到壽王都是難事,如何能幫助太子扳倒壽王。”

    房渭笑了笑:“壽王對我雖然有多防範,但我大也是個隨軍書記,之前董大人悄悄出關的事情我已經收到了風聲,其中內情不知董大人可否相告呢”

    董承宴不過是個從五品的維州別駕,以李瑁的身份,若是沒有要事豈會特地與他會面

    董承宴聽了房渭的話,心中不由地一驚,原來自己奉壽王之命出關的事情早已被房渭查知了,看來太子果然是對壽王極爲忌憚啊。

    董承宴看着房渭鋒利逼人的眼神,又看了看他手中握着的太子令牌,自知自己絕難逃避,於是在心裏掂量了一下,當即便有了計較,將李瑁對他的交代和盤托出了。

    房渭聽着董承宴的話,心裏滿是驚訝與算計,過了一會兒,臉上又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董大人,你爲太子殿下立功的機會來了。”房渭的眼睛裏彷彿燃燒着火苗,抓着董承宴的手臂。

    “房大人的意思是”董承宴看着房渭興奮的模樣,心裏越發地不安,甚至有一種想要拔腿就走的衝動。

    事實證明,董承宴的不安果然是正確的,因爲此時房渭的圖謀已經足以將他嚇地夜不能寐了。

    “壽王狼子野心,對太子之位覬覦已久,太子對此如鯁在喉,甚爲不悅。此番壽王爲了討皇上歡喜,貪功冒進,深入險地,董大人若是能派人將壽王出城的消息悄悄傳出去,借莽布支之手除去壽王,將來太子若登大寶,一定不會忘了董大人的功勞,到時候董大人封侯拜相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房渭的話彷彿一顆美味的毒藥,引誘着董承宴將它一口吞下。

    董承宴官職雖然做的不高,不過他爲官十數年,基本的定力和分辨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

    董承宴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心地回絕道:“壽王乃是皇子,下官不過是一州別駕,此間干係太大,下官實在是擔不起。”

    “哈哈。”

    董承宴拒絕了房渭,房渭非但沒有生氣,反倒輕聲地笑了出來。

    “董大人啊董大人,枉你還是一個讀書人,這壽王地位再高,也只是一個親王,而太子卻是大唐儲君,將來的皇上。我反正已經將太子的意思告訴了你,要麼幫太子,得罪壽王,要的幫壽王,得罪太子,你自己看着掂量吧。”房渭上前一步,欺身董承宴的身前,死死地盯着他。

    其實房渭手中的太子令牌並非李亨親授,而是崔琳私下交給他的。方纔房渭的話也並不是李亨的意思,其實是崔琳交代給他的任務。

    不過這其中的道道董承宴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面臨了一個極爲艱難的選擇。董承宴的身體猛地一顫,額頭上已經留下了豆大的汗珠。

    這一次,董承宴終於知道什麼叫神仙打架,鬼遭殃了。

    “既是太子的意思,下官自當遵從。”掙扎了許久,董承宴終於經受不住巨大的壓力,聲地應承了下來。

    此言一出,董承宴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虛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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