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安風 >第四十五章 威逼
    劍南節度府的內院中,一個採光極差的暗室裏。

    自打松洲大戰的前夜,房渭被李瑁下令拿下後,他就被遣回了cd,被關在這裏許久。他彷彿是被人遺忘在了角落一般,除了每日送餐送水,不聞不問,與世隔絕。

    他既不知道松洲前線的戰況,也不知李瑁準備怎樣處罰他,心裏像是懸了一塊石頭,難受極了。

    “蹬、蹬、蹬。”一串兒清晰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緊接着“吱呀”一聲酸響,房門被緩緩打開。

    午後強烈的照入房中,映射着一個年輕男子俊逸的身影慢慢走了進來,身體周邊彷彿鍍上了一層金邊。

    房渭許久未見強光個,乍一看去還覺得刺眼,一邊用手當着陽光,一邊費力地望去,過了一會兒,待來人走進後他纔看清來人的身份,原來竟是下令關押他的壽王李瑁。

    “殿下既安然在此,想必松洲戰事已了,吐蕃已敗了吧。”房渭嘆了口氣,苦笑着說道。

    “吐蕃大敗,莽布支折軍十餘萬,已經退回了吐蕃。怎麼,聽你的口氣難道不盼望我大唐取勝嗎”李瑁自己端個凳子坐到了房渭的對面,冷冷地說道。

    房渭愣了愣,臉上露出一絲譏諷:“松洲若勝,我房渭必死,房某何盼之有呢”

    李瑁搖頭笑了笑:“哦本王沒有你叛國的口供,又何談必死呢”

    房渭目光晦暗地回道:“以殿下的身份,想要殺我區區一個行軍書記哪需要什麼口供,一把快刀即可。”

    “房大人不愧是世家子,果然是聰明人。”李瑁拍了拍手誇讚道。

    隨後,李瑁又皺了皺眉,望着房渭的眼睛問道:“不過房大人又爲何斷定本王要殺你也許本王並不想殺你呢。”

    房渭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殿下還是殺了房某的好,房某對太子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太子的事情。”

    房渭的確聰明,將局勢看的很透,他一聽李瑁的話便猜到了李瑁地意思,李瑁必定是想用他來對付太子。不過房渭爲了家族的安危,又怎麼會爲了自己一人的苟活而去開罪太子,陷整個房氏於險地呢

    “恐怕房大人忠心耿耿的不是太子,而是你們房氏吧。你們這些世家子弟,連我大唐百姓都能出賣,又怎麼會真的效忠於我那個皇兄呢”面對房渭的拒絕,李瑁非但沒有表露出一絲怒意,反倒笑了出來。

    “殿下英武,以少勝多,房某萬分佩服,但房某與殿下所求不同,殿下不必多言,房某但求速死。”無論李瑁怎麼說,房渭一直都是這樣一幅水潑不進,決然赴死的模樣。

    “殺你本王爲什麼要殺你”李瑁靠近了房渭一步,劍眉上揚,故作好奇地問道。

    “我如此開罪殿下,難道殿下不殺我”房渭看着李瑁地神情,不知怎的,心裏莫名地發慌。

    “當然不殺了,本王豈是濫殺之人,房大人不妨先看看這個,這可是房大人親手所書哦。”李瑁擺了擺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擱到了房渭的手邊。

    房渭何事寫過什麼東西他狐疑地從李瑁手中接過那張白紙,緩緩展開,一行行整齊的小楷映入了房渭的眼中。

    “吾皇在上,罪臣房渭頓首:開元二十九年夏,臣以隨軍書記職同壽王督師劍南。行前,太子嘗引臣入東宮,特囑密事,着罪臣暗結吐蕃,引番軍入城,加害壽王,以絕壽王奪儲之念。自臣受太子所託,日夜翻徹,幾不成眠,自覺乃大唐臣子,萬不敢行此大逆之舉,陷大唐於水火。幾經苦思,罪臣終私告太子之謀,以解劍南之危,全臣子之義。臣自知有罪,執筆涕零,望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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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寬恕。”

    房渭看着手中的白紙,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這哪是什麼認罪書,分明就是指正太子的訴狀啊,而且最要命的是這封書信上的字跡竟然與自己的一模一樣,明顯就是有人刻意僞造,栽贓自己。

    房渭忙拿起白紙,分辨道:“這並非下官所寫,這並非下官所寫啊。”

    “嘖嘖。”

    李瑁面帶笑容,搖了搖頭道:“這字跡與房大人一摸一樣,只要讓房大人在紙上按下手印,再配上皇兄的金印,要說這密信不是房大人所書,這天下誰會相信呢房大人放心,房大人公忠體國,敢罪權貴,向本王揭露皇兄毒計,本王返京後一定親自與李相一同將這密信呈遞父皇,公諸天下,爲房大人請官,到時候房大人至少也是四品以上的官職,那時候房大人可就真的是光耀房氏了。如何”

    一邊說着,李瑁一邊緊緊地盯着房渭,就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獵物一樣。

    房渭聽了李瑁的話,一下子癱坐在了椅子上,雙眼看着相貌俊秀的李瑁,眼中充滿了恐懼。這哪是什麼能夠光耀房氏的密信,這分明就是整個房氏的催命符啊。

    這封僞造的書信一旦公諸與衆,太子和崔琳一定會以爲自己出賣了他,狠不得將自己和房氏碎屍萬段。而李林甫一向與太子不合,說不得爲了嫁禍太子殺人滅口之罪,還會率先將屠刀伸向房氏衆人。

    房氏豈能擋得住這些人的怒火到了那時候自己可就真的成爲毀滅整個齊州房氏的罪人了。

    房渭心急如焚,雙眼望着李瑁,幾乎祈求地說道:“殿下如要對付太子的話直接將此事告知陛下便是,何苦要拉上整個房氏,這於殿下並無助益啊。”

    “呵呵。”

    李瑁輕聲笑了笑,將頭靠到了房渭的耳邊,小聲地說出了那個幾乎令他崩潰的理由:“因爲本王高興。”

    說完,李瑁輕輕拍了拍房渭肩膀,站起身子便要離開。

    可是李瑁剛剛走出沒有兩步,他身後的房渭忽然大聲道:“幫助太子最多的乃是清河崔氏,這塊金牌也是崔琳給我的。齊州房氏不過是山東一個尋常門閥,殿下爲何不去對付崔氏,偏偏要對付房氏,難道殿下是惹不起崔氏,要拿房氏出氣嗎”

    李瑁轉過頭去,看了眼房渭激動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笑。這房渭還當真是頑固,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想利用激將法讓自己上當,可自己又怎麼會讓他如願

    李瑁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回道:“崔琳老兒處處與本王作對,本王自然要對付清河崔家,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本王現在什麼都不想做,本王就是要拿房氏出氣,本王就是想滅了齊州房氏,你能奈我何”

    說完,李瑁輕輕撇了撇嘴,一邊緩慢地往門外走着,一邊嘴裏小聲地嘟囔着:“齊州房氏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千古賢相玄齡公,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面,現在卻要毀於一旦,玄齡公怕是泉下難安嘍。”

    太宗朝名相房玄齡便是出自齊州房氏,故而李瑁由此一說。

    房渭看着李瑁漸漸往門外離去的身影,心裏最後一絲防線已被摧毀,“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伏地祈求道:“門下小的房渭願爲主公鷹犬,唯主公之命是從,望主公乞憐活命,放齊州房氏一條生路”

    對於他自己的生死,房渭可以置之度外,但爲了家族的存續,房渭終於放下了自己最後一絲尊嚴,徹底淪爲了李瑁的一顆關鍵的棋子。

    “房大人果然識時務,劍南之事已結,明日房大人隨本王還京,本王對房大人自有安排。”李瑁一隻腳剛跨出門檻,便陡然停了下來,聽着房渭的話,俊美無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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