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安風 >第三十章 無情亦有情
    李瑁地奏摺送至李隆基的案頭,奏摺中雖未言明刺客是誰,但李瑁卻說這刺客中有人操着一口熟練了鄯州口音。

    鄯州乃隴右鎮的治所所在,操着鄯州口音,等於就是指認刺客是隴右鎮的人,所面臨的局勢一下子便惡化了。

    其實此次李瑁遇刺,並沒有任何鐵證能夠證明人是皇甫惟明派出的,也沒有半點證據證明皇甫惟明和韋堅所談之事和行刺李瑁有關。

    但朝政之事偏偏就是這樣,雖然皇甫惟明和韋堅可能是被冤枉的,但這些都已無關緊要。

    李隆基早就想要削弱李亨在方鎮的勢力,願意相信;李林甫與太子早有仇怨,想要相信;再加上李瑁和李琮等諸位早有野心的皇子的推波助瀾,無論皇甫惟和韋堅做了什麼已經不重要,因此事情已經蓋棺定論刺客就是皇甫惟明和韋堅所派,目的就是爲了剪除太子登基的對手。

    李瑁的奏摺進宮不過半個時辰,此案的證據雖然尚顯不足,關於此案的結果已經由李隆基親自定奪。

    韋堅、皇甫惟明爲謀廢立之亂,刺殺親王,均流放嶺南,終身不得還朝;韋堅之弟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因上疏替兄長鳴冤叫屈,還試圖攀扯太子,被罷免官職,永不敘用。

    太子李亨爲表清白,將自己從刺殺李瑁地事情中徹底摘出來,以自己與太子妃韋氏情義不睦爲由,斷絕夫妻關係,逐出東宮,可憐太子妃韋氏,從此便要在寺廟中青燈古佛,與經書爲伴了。

    經此一事一種官員折損嚴重,多爲干將紛紛落馬,下面的官員也被牽連了許多,或貶官或流放,幾乎損失近半,太子李亨本人也因爲棄車保帥的舉動引起衆多朝臣的不齒,聲望大跌,其休妻之事還一度被有心人編作民謠,傳唱長安。

    李亨拋棄的行徑和昔年的李瑁形成鮮明的對比,一時間李亨名聲極差,但倒是李瑁在民間的風評上漲許多。

    近日外面風聲正緊,李瑁也不願牽涉其中,索性藉口自己肩膀受傷,行動不便,將左武衛的軍務全部甩給了新晉的左武衛將軍崔乾佑,自己樂得清閒,整日在府中閉門不出,陪着懷有身孕的楊玉環品花賞曲,悠遊自在。

    時值早春,正是百花初開的時節。

    壽王府的花園中諸花品類繁盛,春花已然趁着春風悄然發芽,綻出根根花蕊,晶瑩可愛。

    早間飯後,李瑁正陪着楊玉環在花園中賞花品茶,事情倒是閒適,只是李瑁的臉色卻有些沉悶,不似往日那般總能逗得楊玉環嬉笑連連。

    “韋大人和皇甫將軍之事並非秋郎一人所能定奪,秋郎何必如此自責。”

    在外人眼中,李瑁或許是個高高在上的親王,地位尊崇。身在權力鬥爭的中央,做起事情來自然也是決斷果厲,像一個老政客一樣不會受絲毫個人情感的影響。

    畢竟像他這樣能夠動輒下令夜屠數萬吐蕃俘虜的人物,就算不是白起那般嗜血的殺神,也應當與仁慈掛不上半點勾

    但這也只是外面的看法,作爲與李瑁朝夕相處的枕邊人,沒有任何人比楊玉環更理解李瑁,甚至是李瑁自己。

    只有她知道,李瑁剛從隴右歸來後的那幾日,時常在半夜驚醒的場景,驚駭的眼神,還有寒冬臘月裏額頭上黃豆般大小汗珠。

    殺俘不祥,除了虛無縹緲的天道,李瑁何曾不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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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內心的煎熬

    好不容易,過了月餘,隴右之戰的餘陰終於過去,可因爲的冤案,因爲那許多被抄家滅族的無辜之人,李瑁又一次陷入了夢魘。

    在旁人眼中,李瑁是他們的主公,壯年意氣,雄姿英發,駕馭着壽王府這駕馬車開疆拓土,穩穩前行,彷彿世上沒有能夠叫他畏懼和退縮的事情。

    但只有楊玉環知道,李瑁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也有內心柔軟的地方,他遠不似李林甫那般無情與陰險,他也會覺得疲憊和艱難,但是他沒得選擇,身爲被李隆基選中的棋子,要麼喫人,要麼被喫;要麼進,要麼死,時局根部不允許他退縮,甚至連原地踏步都很危險。

    李瑁擡頭看着楊玉華,幽幽地嘆了口氣:“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爲而死。若是沒有我的那封奏摺,這件案子也辦不成鐵案,那許多被毀家滅族的無辜之人,總歸有我的因果在裏面。”

    李瑁正在嘆着氣,花園的門口,武雲娘快步走了過來。

    “阿郎,府外有一女子求見,自稱是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的女兒皇甫瑛娘。”

    李瑁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微微一愣,不自然地問道:“她怎會來此。”

    武雲娘如實回道:“皇甫惟明被陛下下旨罷官流放,她是來向殿下求情的,她希望阿郎能夠向陛下呈情,收回那封奏摺。”

    聽着武雲孃的話,李瑁無奈地笑了笑。

    皇甫瑛娘雖然生與官宦之家,畢竟還是個單純的女子,對於朝政之事一竅不通。

    朝事其實她想象的這般兒戲,說變更就變更的,皇甫惟明的判決是朝中勢力各方相互斡旋的結果,也是李隆基想要看到的東西,其實那一個人就能挽回的

    此事事關整個大唐官場,其中的利益牽扯實在太多太複雜,一旦做出了決定,誰都改變不了。

    “雲姨,你讓她回去吧,告訴她,此事本王也無能爲力。”李瑁搖了搖頭,對武雲娘道。

    武雲娘道:“她在門外已經等了許久,恐怕不會輕易離去吧,她若是執意不走又該如何”

    武雲娘過去跟着武惠妃在皇宮中摸爬滾打了二十年,眼光何等老道,她只看了皇甫瑛娘幾眼,問了幾句話,她便知道這個女子必定和李瑁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只是她拿捏不住他們到底到了什麼程度,這纔來請示李瑁。

    李瑁極爲爲難地斟酌了片刻,眼中露出一絲蕭索,輕聲嘆道:“那就按規矩辦吧。”

    李瑁口中所謂的規矩武雲娘自然清楚,若是來客強留,便只有強行驅逐了。

    武雲娘走後,楊玉環看着李瑁,問道:“此案雖然已經大定,但皇甫惟明的身上也有許多功勞,若是秋郎開口,皇甫惟明未必非要終身流放嶺南,貶回故里也未嘗不可。”

    李瑁溫柔地看着楊玉環,看着她漸漸隆起的小腹,掙扎着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你已懷有了爲夫的孩子,爲了這個家,我輸不起,也不能輸,貶回故里總有敘用的可能,我要的就是永絕後患。”

    楊玉環看着李瑁痛苦的樣子,心中一陣心疼。

    她站起身子,走到李瑁地身邊,輕輕摟着李瑁,將李瑁地耳朵貼在自己的小腹,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頂,彷彿在哄着一個睡不着覺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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