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便見站在對面的皇帝驀然收起了笑容,那雙深邃的眼睛似是在噴火一般,令她悚然一抖。品書網 .

    “公子?”

    皇帝朝她一步步逼近,意遠一個不小心被織蓆絆倒,摔在矮榻,只見他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從嘴裏咬出兩個字來,“沒有!”

    意遠一陣心慌意亂,瞪直了雙眼不敢眨,良久,才哼哼出一個調子,“哦。”

    意遠瞧他像要發威的老虎一般,也不敢再提離開的事,只悻悻跟着他一起在喧鬧繁華的市井遊逛,時不時地偷瞄着他,卻見他像是有無限煩惱梗阻在心。

    “公子。”意遠竄到他面前,擠出一個笑容來,“公子今年貴庚啊,我…我會算命!對!我告訴你,我可是會算命!”

    皇帝仍舊沉默,眼充斥着疏離與淡然。

    “嘿嘿嘿,我也知道公子不信,可我真的算的可準了。我告訴你,今兒的月亮又圓又亮,這…這是個吉利的兆頭,這說明公子今年必能找到至親至近之人,明年的元夜不會孤單了。”

    說出這一堆話,意遠恨不得拍死自己,唯恐他誤解爲自己厭惡他。但見他面色仍不改,意遠咬了咬牙便想說,“公子,其實…其實我啊,我是…”

    “女的”二字還未出口,便見他冰山般的臉色終於緩和,撫她的肩膀道,“是我的不好,又嚇到你了。只不過是想起一些傷心往事,適才沉浸其難以自拔而已。”他深吸一口氣,復悠悠吐出,平靜下來道,“你是不是用晚膳用的有點兒多?”

    意遠臉唰一下子紅了,她的確是喫撐了,但這不能怪她啊!誰見了那麼多美味佳餚能把住嘴啊!

    “好像...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兒…”意遠咧開嘴不好意思地望着他,卻見他無奈搖搖頭,抓住自己的胳膊往人海里擠。

    穿過擁擠的人羣,皇帝帶她到了一個做糖葫蘆的小攤前,對着攤前鬚髮皆白的攤主道,“老伯,我買一串,多淋些糖汁。”

    糖葫蘆是現做現賣的,山楂與糖汁混在一起酸甜可口,入口即化。意遠拍着自己的肚子道,“我竟不知金陵城裏還能有這麼好喫的糖葫蘆,關鍵還只要幾錢,謝謝公子,帶我發現了新天地!”

    “一串糖葫蘆算新天地,你的志向未免也太…”皇帝脣角微微勾起,頗含嘲弄之意的看着她。

    意遠囫圇吞下一個山楂,“這世怎麼可能都是志向遠大的人呢?若個個都能成豐功偉業,封侯拜相,那豈不是亂套了嘛!我想踏踏實實地當老百姓,只要不餓肚子不受凍,可以了!”

    皇帝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別有韻味地說,“可當今皇帝讓你失望了,他不是個合格的君王。”

    “這跟皇帝有什麼關係?”意遠望着遠處的雜耍,漫不經心地說,“天下百姓那麼多,他怎麼可能個個都照顧到?更何況,我聽說,他那皇帝也當的很不容易呢!”

    弘晟來了興致,雙眼放光地注視着她,“怎麼個不容易法兒?”

    意遠捂住嘴巴,拽着他從密集的人羣離開,到了一個角落裏,“我聽人家說,私自談論皇帝可是重罪。不過公子人這麼好,我只對你自己說了啊!”

    弘晟眯着眼點了點頭。

    “聽人家說,當今皇帝日子過的可艱苦了,因爲皇太后不是他親孃,而太皇又專寵皇太后,所以連帶着也不喜歡他。想想才五六歲沒了親孃,親爹又不疼不愛,唉,怎麼長大的啊。”

    弘晟心裏百味雜陳,從小到大,侍奉在他身邊的人不盡其數,卻難有如此體諒他的難處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第一個說自己難的人,竟是一個身無長物的平民老百姓。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我叔。”

    “你還有叔?”

    “過年剛認的。”

    “以後這些話不要再對任何人講了,哪怕是像我這樣的,也不要講,要不然哪天腦袋搬了家,你都不知道。”弘晟拿她沒辦法,唯恐她被有心人給利用了,故而再三囑咐。

    意遠點點頭,伸着舌頭美滋滋地舔糖汁,“不過公子,你是皇商,見多識廣。你說,我剛纔說的對還是不對啊?”

    “既對,也不對。”

    “爲什麼?”

    “別再問了,問多了對你不好。你不是隻想當一個普通老百姓嗎?不要隨便議論這些事情。”

    他雖然一板正經,但卻並不像是有些惱怒,意遠又想起剛纔他的情緒,還是決定道,“公子,你是不是經歷過什麼?小的…我…你應該有喜歡的姑娘吧!”

    弘晟不禁在心感嘆這傢伙還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遂道,“是,不過...她已經嫁人了。”

    “哦。”意遠輕輕哼道,不知爲何心裏空落落的。

    弘晟似乎意識到再談論下去又要陷入僵局,遂拉着她繼續往前走,去看雜耍。意遠也是個沒心沒肺的,見了有意思的東西歡騰起來,不消片刻,把那點愁緒給忘光了。

    待她玩夠了,再回到住處,已是將近戌時。

    意遠躡手躡腳地推門進了院子,剛把大門的鎖頭落下,轉過身來,便見景闌悠哉地坐在楊柳下的石凳,仰頭望着高懸於夜空的月亮。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月,還是那一輪月。人,卻不再是了。”

    意遠懵懵地看着他,半天擠出一句話來,“常叔,你不冷嗎?”

    景闌衝她擠了擠眼,“咱們家閨女有心人了,知道趁着元夜這大好時光偷偷摸摸會情郎了。”

    意遠臊地直跳腳,“常叔,你瞎說什麼!我纔沒有!”

    “那你幹嘛去了?”

    意遠睜眼說瞎話,“今兒月色這麼好,外邊…外邊又那麼熱鬧,我出去溜達溜達不行啊!”

    “嗯,也對,有情郎陪着也不會有什麼事,在外頭喫頓晚飯也沒什麼。”景闌嘲弄道,誰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摳門,頓頓飯都是在家湊活一點。今兒肯不喫晚飯跑出去,顯然是有人請客。他又補充道,“對了,希望明兒恪王會相信你這套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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