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立刻擺出一張苦瓜臉來,“萬歲爺,那是小主問的,奴才總不能矇騙小主吧。!”

    弘晟聽來心裏喜滋滋的,總算她還有點良心,還知道記掛自己。於是他便沒有在這件事計較,只是含笑不語。

    周東見這架勢便知自己把消息傳對了,估計翊坤宮那位小主子寫了什麼威脅的話,才讓皇帝龍顏大悅吧。

    果然,從這一晚開始,皇帝沒有再熬夜批摺子,早早安置歇息了。

    一晃便過去了五天,到了弘霖離京的日子。

    金陵已是秋涼陣陣,銀杏葉的黃漸漸變深,經過一場秋雨,紛紛垂落,鋪滿了朱雀大道。

    在暢春園用過午膳後,弘霖便準備啓程離去。他側身對薛月瑩道:“你先馬車吧,我與皇兄說幾句話,很快過去。”

    薛月瑩攏着身的披風,對皇帝欠身行了個禮,嫋嫋向外走去。

    弘晟見他們倆之間不像剛成親時的那般劍拔弩張了,笑道,“朕倒是沒想到,她會同你一起去北境。”

    弘霖滿不在乎地哼了聲,“大概怕我在外邊有別的女人吧。”

    “你能不能別把人家往壞處想?齊州那種苦寒的地方,不是每個女人都能下定決心去的。”

    弘霖頷首道:“臣弟知道了。”

    眨眼間已走到角門處,馬車和隨行侍從已經在門外等候。

    弘晟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你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在北境照顧好自己。經常讓人捎封家書回來,別讓母親記掛。”

    “臣弟明白,皇兄便送到這兒吧。”弘霖抱拳行禮,正待要轉身離去時,遠處遊廊傳來急切的呼聲,他停下腳步望去,正是安總管氣喘吁吁地朝他們跑來。

    “安總管?”

    安總管跑到弘霖面前,將手的信封遞到弘霖面前,“王爺,這是給您的。”

    弘霖狐疑地接過來,“什麼東西這麼神祕?母親給我的?”

    安總管瞄了眼站在旁邊故意看風景的皇帝,搖頭道:“老爺子給您的,瞞着夫人的,您二位千萬別說漏了。”

    這下連皇帝都驚了,眼神止不住地向信封湊。太皇素來最不待見弘霖,這會兒悄悄地給弘霖東西,也算是聞一樁了。

    弘霖愣了片刻,稀裏糊塗地接過了那封信,對安總管道了聲謝,又鄭重地向皇帝深深俯身一拜,轉身朝外走去了。

    皇帝注視着弘霖登馬車,心底漫起一股難言的滋味。小時候,他嫉妒過這個兄弟,因爲即便弘霖父母皆失,他也有養父母疼愛,而自己卻一無所有。然而十二歲那年,弘霖的無心之舉,將他冷若堅冰的心徹底融化。

    那年秋夜,他與二弟陪陳太妃在淒冷的宮禁度過最平常不過的夜晚。在他快要睡着時,一個六歲的毛頭小子闖了進來,懷裏抱着一大筐月餅,拽着他的衣袖甜甜地喊“哥哥”。

    當他承擔起皇室長子的重擔時,對這些同父異母甚至異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則更多是疼愛。

    如若他和意遠不是命註定,他決計不會讓弘霖如此情場失意。只希望弘霖此行,不僅能立功疆場,還能和薛氏相知相偎。

    馬車已經消失在了視野裏,弘晟終於擡手擦去了眼角邊的淚痕,問安總管道:“母親情緒還好嗎?”

    “夫人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真到了王爺離開的時候,倒也不難受。奴才瞧着,倒是老爺子表面不說,暗地裏傷感呢。”

    弘晟在心底輕笑,自己那個父親表面冷酷無情,實際心思誰都細膩。恐怕給弘霖的那封信裏,也是他的泣淚之作。

    然而,弘霖坐在馬車裏,卻遲遲沒有勇氣打開太皇給他的書信。

    薛月瑩見他神色有異,手使的力氣快要把信封攥成一個團,遂好心戳了戳他的胳膊,“這信,你不看嗎?”

    弘霖鬆了下力氣,低頭看着薄如蟬翼的信封,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信封取出了裏面的信紙。然而,當他看到信紙一行行遒勁有力的字時,手開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怎麼了?”薛月瑩抓住他的臂膀問道。

    弘霖臉色慘白如紙,手力氣頓失,信紙在空慢慢滑落,最終落在了他的腳旁。

    “這…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薛月瑩連忙將信紙拾了起來看,未幾,她也慢慢攥起了拳頭,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爹還活着?”

    弘霖眼滲出晶瑩的淚珠,不知不覺滑落了下來,“這不可能…”

    薛月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了片刻道:“可這是太皇的親筆書信啊,他說了,太后在城破之時助承皇帝離開京城。玄德四年,他親自到先帝隱身的村落,見到了…弘霖!你怎麼了!”

    弘霖突然覺得自己頭疼如裂,遂抱着頭蜷縮了起來。薛月瑩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安慰他道:“王爺,你彆着急。太后瞞了你這麼多年,肯定是有她的苦衷。太皇突然把這件事告訴你肯定也沒別的意思,對!他不是說了嗎?希望你留心身邊的人,若你生父還有良知,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太皇這是希望你和生父相認啊!”

    弘霖氣弱遊離,“你不必說了…讓我自己想想…”

    薛月瑩明白他心底受的打擊,二十多年來一直認定的事實,忽然被別人告知爲是假的,任何人都會承受不住。此刻她能做的,唯有靜靜坐在他身邊,陪伴着他。

    幾乎與此同時,身在杭州的景闌也準備動身前往齊州。

    按照他的意思,齊州冬日裏苦寒,寧薇和雨珉不必跟着去了。但寧薇又不願一家人分離南北兩地,堅持陪他一同去齊州。

    “哥哥真是命苦,皇帝幹嘛派他去齊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啊?”雨珉蠻不情願地搬着行李,嘴止不住地抱怨着。

    寧薇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不要說這種粗鄙的話,給你說過多少次了。”

    雨珉吐了吐舌頭,湊到景闌身邊道:“爹?你這回…這回準不準備和哥哥相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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