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里人頭攢動，武百官分列兩隊於左右兩邊，都屏息靜氣等待最重要時刻的到來。
弘晟身着冕服，威嚴坐於御座，靜靜凝視着大殿正前方。
“宣靜妃入殿。”司禮太監高聲唱道，層層傳遞到殿外。
意遠緊張的手心出了汗，心一直撲通撲通亂跳，不知用了多大力氣才穩住腳步，慢慢朝前走去。
“臣妾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晟滿意點了點頭，平淡地說：“免禮平身。”
意遠微頷下巴，站起身來，雖然沒有擡頭目視前方，但也能感受到皇帝對司禮太監揮了揮手，接下來便是宣讀聖旨，那些人總會在宣讀聖旨之前出來作妖。
眼看着司禮太監從黑漆描金龍鳳紋木匣取出了卷軸，終於有一道聲音自背後響起，“陛下，宣讀聖旨之前，臣有本奏。”
意遠沒有回頭去看，因爲站在她兩側的六部重臣都皺起眉頭，想來說話者是什麼不知名的小官。
皇帝絲毫不惱，頗有興致地挑眉，“愛卿請講。”
“微臣以爲，冊封皇后乃國之大事，陛下當深思熟慮、謹慎抉擇，大周國母當至少家世清白、賢淑有禮、恪守孝悌，不應以陛下之喜好來決斷。”
這話說的有點不留情面了，任誰都聽的出來，他是在說皇帝憑喜好立後，而且言語之間似乎對即將被立爲皇后的靜妃有所指向。
皇帝並沒有詫異，仍舊端坐於御座之，睥睨望着御階下挑釁他的官員，“愛卿不妨直說，在你或是你們眼，靜妃哪一點配不做大周皇后？”
“臣聽聞靜妃娘娘雖爲梁國公府長女，但入宮前卻並不是在梁國公府，而是混跡於金陵市巷之間。”一語既出，引起譁然議論，那名官員眼無懼色，得意洋洋掃視着周圍議論紛紛的百官，慢悠悠道，“這本是無稽之談，但微臣生來好心重，故而私自探查一番。”
“……”
他從廣袖拿出奏本，高高舉過頭頂，“靜妃娘娘原來早在十年前便被趕出了梁國公府，爲賺得生計不得不女扮男裝，混跡於秦淮花柳煙巷。臣請陛下試想，一位花樣年華的女子在青樓謀生，其身家恐怕沒有想象的那樣清白吧！”
意遠臊紅了臉，雖然早知道他們會在此事大做章，但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覺得無地自容。
“放肆！靜妃娘娘豈容你這般污衊！”
說話的人正是梁謖，大概是說到了梁國公府的隱祕吧，意遠居然覺得他憤慨的情緒流露的如此自然，全然不像是在演戲。
“梁國公不必着急，您看過這些證據再說，浮香樓的老鴇、雜役，貧民草窟的百姓，金陵市巷的攤販，這麼多人都有證詞，曾見過畫像的這位女子。”那人展開一副畫像，拿到了意遠身側，這樣一對，還真有七八分相似。
意遠巋然不動，但見弘晟自御座走了下來，他面無表情，眼卻殺意俱現，“朕早知道皇家立後要審視家世。之前擔心諸位愛卿靜妃庶女身份提出異議，看來朕擔心多餘了，倒該擔心一下你們懷疑靜妃的清白。也罷，周東，請梁國公府太夫人。”
“老婦拜見陛下，拜見靜妃娘娘。”
意遠連忙伸手去扶，“祖母無須多禮。”
弘晟勾了下脣角，“老人家自亳州進京，一路辛苦了。適才你也聽到朝堂對靜妃的非議了，老人家可有話想說？”
梁國公府太夫人長嘆一口氣，“家門不幸，主婦秦氏善妒。府庶出子女自幼都送往亳州老婦膝下教養，老婦親自撫養靜妃娘娘長大，一直到選秀前兩月動身離開。不知這位大人何出此言，如此信誓旦旦地聲稱靜妃娘娘早年混跡煙柳之地。”
“……”
“家夫雖逝二十年，可太祖親賜的梁國公府還在，豈容你如此污衊我梁國公府家風？懇求陛下做主啊！”
梁可欣也適時地道：“臣女自幼與長姐在亳州玩耍長大，不願長姐蒙受名聲之辱，願與那些胡言亂語之人當庭對質。說不準…他們是眼紅長姐即將封后，心有妒嫉便胡言亂語的。”
梁可欣的話點醒了看熱鬧的百官，後宮的形勢他們不清楚，可朝廷的形勢他們清楚，不願靜妃立爲皇后的必然是另一波有可能成爲外戚的勢力，顯然與北境駐守將軍許邁有關。
“可欣不得亂言，只不過是諸位大人有所誤會罷了。”意遠知道該面對的還是需要她自己去面對，遂前一步，直視武百官，“本宮可以明確地告訴諸位大人，本宮在進宮前身家清白，從未有過任何出格之舉。本宮不懼非議，可與任何人對質。若各位大人還有別的質疑，今日儘管提出，免得今兒鬧一出，明兒又鬧一出，大家都不心靜。”
“靜妃娘娘既然如此慨然大義，那臣更要提出心疑問了。微臣聽聞，靜妃娘娘的生母乃是浮香樓的賣唱歌姬？”
繞來繞去離不開女人的清白，意遠真想給這個戴着君子高帽的小人來幾巴掌。但她還沒說出話來，便聽到大殿外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是誰告訴你穆夫人是賣唱歌姬？”
意遠極目望去，南陽長公主宇流螢身着素袍站在不遠處。南陽長公主不緊不慢地走進殿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螢兒來遲，請皇和皇后不要怪罪。”
弘晟難得展現一絲笑顏，她還是來了，也許今天真的能將所有的矛盾都解釋清楚。
“皇姐肯來，是朕與意遠之幸。”
南陽長公主沒有多說什麼，轉過身去凝視着頻頻挑釁的大臣，“皇后是本宮的堂姐妹，穆夫人是本宮的姨母。你在此大放厥言，可曾問過鳳陽常氏是否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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