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吳江龍,面對門口衆多親友的歡迎,突然間拘束起來。臉紅紅的,手腳無措,對於親人們的問候,不知說啥是好,竟顯的唯唯諾諾。
這也難怪,吳江龍自當兵那天起,一直在軍營混,除了打仗還是打仗,幾乎沒幹別的。沒有仗打的時候,也是和他的這些兵泡在一起,談論也好,說笑也罷,究其竟離不開男人們的粗野。猛然間把他放在這個地方,又有這麼多男女老少對他表現出的無熱情,他不拘束,不緊張纔怪。如果油頭滑腦的,他也不是什麼戰鬥英雄,說其是花花公子更爲貼切一點。
正如地方老百姓對當兵的一句不算公平的稱謂,“傻大兵”一樣。其實,並不是他們傻,也不是他們不會表白,只是沒這方面經驗,或者說,對於恭維,客套話,當兵的不擅長。如果給他們時間,假以時日,他們學的會誰都快。畢竟軍人們充滿了睿智、機敏,兇險的戰場都不能奈何他們,更何況平常時期的家常理短了。
吳江龍和董燕被堵到了門口,這裏鞭炮齊鳴,碎紙飛舞,硝煙滿天。
歡鬧的孩子們在人羣躥來躥去。吳江龍和董燕頂着紙屑進入院內。
院子內外擠滿了人,人們紛紛涌前。這種場面實出吳江龍意料之外。每當有人前,董燕便把其人介紹給吳江龍。
“這是二大娘,那是二大爺,那是三姨,那是三姨夫,等等”
面對這麼多生面孔,吳江龍根本分不出哪個是哪個,只要董燕介紹一個,吳江龍便學舌般地隨着叫一遍。叫了半天,他也弄不清哪個是哪個,後來在酒席一連叫錯數人。
最爲不可理解的,是吳江龍到現在爲止還沒見過他的岳父母大人。
自從七九年自衛反擊戰之後,吳江龍和董燕確立了戀愛關係。關係是確立了,但兩人沒有一齊回過家,也是說,吳江龍沒有和董燕一起見過未來的岳父岳母。
他們的結婚證是在部隊領的,婚禮也是在部隊辦的。後來,吳江龍父母不同意,沒辦法,兩人又在吳江龍家補辦了一次,請親朋好友大賀一番。
吳母說,結婚證是國家發的,咱不能改,可結婚的日子要由家裏說了算。部隊那場,只能算是你們請領導提前喝喜酒了,不算結婚正日子。日子嘛,由家裏定。這樣,吳江龍在家裏正正規規地又補辦了一場婚禮。
吳江龍家的問題解決了,可董燕家又來了問題。董父說,“以前你們倆是在談戀愛,不讓我這個泰山見見姑爺也算了,現在是新社會,講的是婚姻自主,你愛嫁誰嫁誰。可現在,婚也結了,證也領了,怎麼還不能讓家裏人見見。
老父的一番話,讓董燕實難承受。於是他對吳江龍講。
“你們家不是要大辦嘛!那我們家也不能例外。”董燕向吳江龍提出這個問題,最後兩人商定,即然按着地方習俗來,那全盤照搬,誰也別鬧意見。所以,他們在結婚第二天回孃家。
此時,董燕父親早已等的不了條了,從心裏說,他贊成董燕的選擇,但始終也替董燕擔着心。雖說吳江龍是大功臣,可這個人卻喜歡打仗。打仗意味着隨時面臨生死,董燕嫁給這樣的人,他能不擔心嗎!
之前,董燕也給家裏寄過吳江龍的照片,也說過他的事蹟。不說還好,越說家裏人是越擔心。直到現在,董父的心也在忐忑着。
屋門一開,看到董父母坐在沙發,兩人竟是沒人起立,也沒人說話,在吳江龍看來,兩人好像不高興。這可實出吳江龍意料之外。
吳江龍看着兩位老人,董燕前叫了一聲爸、媽。然後一拉吳江龍,“這是我爸媽。”
吳江龍還算乖巧,馬跟着董燕學叫一番。
“爸、媽”
聽完叫聲後,董燕母親這才把頭擡起來,轉而看看董父,見他沒反應,然後說,“姑爺來了。”起身迎向吳江龍。
董父嗯了一聲,一指旁邊,“坐。”
吳江龍坐到沙發。
吳江龍和董燕進屋後,衆親友沒有跟進來,他們有的進了別的房間,有的在院子裏忙着張羅酒席。所以,屋裏只有董燕父母和吳江龍、董燕四人。
董父擡頭對董母和董燕說,“沒你們倆啥事,出去吧!”
董燕懵了,不知父親啥意思,之前也沒說有這一幕哇,難道說要給吳江龍過堂。想到這,董燕心裏很着急。她知道吳江龍的脾氣,萬一父親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吳江龍接受不了怎麼辦?
董燕這樣想,董母也有同樣想法,唯恐老公說出什麼不聽的話來,讓新姑爺下不了臺。
董父擡頭見董燕和其母立在原地沒動,又說,“我們男人嘮嗑,沒你們娘倆啥事,出去吧!”
吳江龍也向董燕示意,“沒事,聽爸的。”
無奈之下,董燕只好和母親離開屋子。
董燕和董母一出屋,兩人臉露出的不快,很快被親友們看出來。董燕三姨夫迎前,問,“咋的,大姐夫想給姑爺過堂不成?”
“誰知道他鬧什麼妖?”董母不快地說。
“沒見他不高興啊!怎麼演了這一出?”又有人說。
“別管他,你們張羅着,讓大傢伙該喫喫,該喝喝。”董母下着狠心說。
“別見,我們是來見新姑爺的,不讓他桌,那怎麼行。”三姨夫說着,轉身對其他人說,“走,聽聽去,看姐夫玩啥花樣。”
於是,不少人悄悄蹲到窗臺下。
屋裏的說話聲不但沒有人們想像的那般嚴肅,反而是出的戲劇。
董父向吳江龍跟前湊了湊,小聲說,“你見過越南人?”
“見過。”
“他們長的啥樣?”
“沒啥樣,一個鼻子,兩眼睛,兩耳朵,還有四肢 。”
“嗨,我不是問你這個,”董父自覺問的不着邊,想了想又說,“我那意思是問,他們,跟咱們,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