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喬幸兒搖了搖頭，擡腳走過去，忍着眼淚看着賀老夫人：“外婆”
“傻孩子，哭什麼，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人遲早都會死的。”賀老夫人嘆息着看着她：“只是啊，我還是高估了自己，我以爲我還可以再等等的，可是等不了了”
“外婆”
喬幸兒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緊緊握着賀老夫人的手。
“別哭了，大過年的哭多不吉利。”賀老夫人笑了笑，擡手摸着喬幸兒的臉，道：“馨兒啊，你要原諒我，好嗎”
喬幸兒一怔，意識到什麼，輕輕點了點頭：“我沒有怪過你”
“真的嗎那太好了。”賀老夫人嘆息一聲：“幸兒，我要走了，去見你的外公”
最後的彌留之際，賀老夫人似乎已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一會叫她馨兒、一會叫她幸兒。
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着，喬幸兒淚水決堤而下，眼神緊緊看着賀老夫人：“外婆，賀凜馬上就回來了你再堅持一下，他馬上就回來了”
“好啊，那我等他”賀老夫人笑了笑，轉過頭看着天花板，緩緩閉上眼，嘴角的笑意加深：“幸兒，你外公給我掛的燈籠真好看，那年我才十七，我們已經分開很多年了，很多年了”
賀老夫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喬幸兒佈滿淚水的眼睛緊緊看着賀老夫人灰白的脣瓣，只見她似乎在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最後連嘴巴也不再動了。
周圍似乎瞬間靜了下來，外面的大風吹過，呼嘯的聲音刺得人心肝都疼。
“外婆”
喬幸兒聲嘶力竭。
賀老夫人臉上保持着美好的微笑，再也沒有給她一點回應。
“外婆外婆”
喬幸兒泣不成聲，無論她怎麼喊，賀老夫人都沒有一點反應。
“嘭”
臥室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撞開，賀凜一身風雪站在門口，眼神錯愕的看着這一幕。
喬幸兒轉過頭看着他，咬了咬牙，盡力用平穩的聲音說：“外婆已經走了。”
賀凜驀然地皺起眉，大步走進來，眼神定定的看着賀老夫人，過了一會，深深吸了口氣，嗓音顫抖地說：“太奶奶她”
“不痛苦。”喬幸兒接過話：“她好像想起了你太爺爺，在說和你太爺爺的回憶中離開的，只是她沒有力氣了，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但是她自己肯定聽清了。”她站起身，道：“你想說什麼就和她說吧，她能聽見的。”
說完，她轉身朝外面走去。
距離上一次媽媽離世時的感受，喬幸兒都已經快忘了，那個時候她年齡太小，況且這麼多年過去，再痛苦的記憶都已經被時間沖淡。
她從來沒想過這輩子還會有一個對她好的親人，結果上天真的給了她一個，然後現在她又離開了。
再也不會出現了。
喬幸兒走出房門，聚在大廳裏的賀家人立刻都朝她看過來，她就像感覺不到這些人的目光似的，徑
“喬小姐，太奶奶是走了嗎”旁邊一名男子忽然攔住她。
喬幸兒回過神，輕輕點了點頭。
她什麼都沒有說，便要繼續朝外面走。
“等等”一名中年男子忽然叫住她，道：“喬小姐，難道你就不對我們說點什麼嗎”
喬幸兒轉過頭，皺起眉疑惑的看着說話的人：“說什麼”
“奶奶走了，剛纔只有你一個人在裏面，奶奶和你說了什麼”男子眼神有些緊迫地盯着她。
喬幸兒眼神閃了閃，心裏有些明白了，脣角勾起諷刺的弧度：“你想知道外婆說什麼”
“我想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想知道，而且我們都是賀家的人，我們有權利知道”中年男子道。
喬幸兒點了點頭，聲音淡淡的：“他只說起了一個人。”
“誰”
“她的丈夫。”
喬幸兒聲音淡淡地道。
“太爺爺”
“太公”
在場的賀家人頓時有些不可置信，畢竟比起賀老夫人，她早逝的丈夫對於這些人來說其實很陌生。
可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一個女人在彌留之際，她想起自己的丈夫並不奇怪。
“不然呢你們覺得她該想起誰該說什麼你們是不是以爲她還會對賀家做什麼安排會不會牽扯到你們的利益或者某些人還在做白日夢以爲自己會被委以重任”喬幸兒諷刺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道：“醒醒吧，關於賀家的一切太奶奶早就已經安排好了，收起你們心裏的那些小算盤，因爲在這一刻，只會讓人覺得噁心”
說完，她轉身朝門外走去。
“呵，她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們”
“就是，聽說太奶奶今天本來還好好的，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纔會變成這樣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身後忽然傳來賀家人的聲音。
喬幸兒腳步一頓，轉過身眼神冰冷地朝說話的男子看去：“我知道你叫賀越，想說我謀害外婆是嗎有種你就直接說出來，含沙射影算什麼男人”
“你”賀越頓時表情僵硬：“你別以爲”
“賀越，在太奶奶安息之日目無家規，胡亂生事，罰你到賀家祠堂跪一天一夜。”就在此時，後面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所有人都轉過頭看過去，只見賀凜從裏面走出來，他大衣肩上的血已經化了，布料溼了一片，映着他眼底的冷色。
“賀凜，你憑什麼讓我去罰跪”賀越頓時不服氣地道。
“憑我是家主，賀家我說了算，可以嗎”賀凜冰冷的眼神看向賀越，一字一頓地道：“我不僅可以讓你去罰跪，我還可以把你趕出賀家，你要不要試試”
大廳裏瞬間噤若寒蟬，誰都看得出來，賀凜不是開玩笑的。
喬幸兒看着賀凜冰冷的側臉，他再也不是那個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男子，如今他的臉上已經有了屬於一家之主不可撼動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