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寤生將孝友葬禮於潁府舉行,責令文武官員前來弔唁。

    並在衆目睽睽下喚來了公孫子都,問到,“潁大夫死的悽慘,本是爲國捐軀的英雄,可近日寡人卻聽聞到了一些稀奇事,公孫大夫你向來聰明,不妨猜猜看是什麼事”

    公孫子都暗暗掃了眼滿堂皚皚裏立着的文武官員,心下當即便明白了眼前大王是話裏有話,於是不緊不慢道,“恕臣下愚鈍,請大王明示。”

    寤生不動聲色的瞧了眼神態自若的公孫子都,皮笑肉不笑,“寡人聽有些從許都返回的兵士說,潁大夫是被我鄭國內臣指使下士所殺害的,原因竟是因爲有人想搶奪這奪下許都的頭功,你說可笑不可笑”

    寤生故意大笑,衆臣揣摩不出聖意,只好低首默不作聲。

    只有公孫子都有些詫異,倒不是因爲潁孝友的死因,而是因爲寤生說出這些話的緣由。

    說什麼爲了搶頭功殺害潁孝友,這話雖沒有明說開來,但此刻怕是傻子都知道了矛頭對準的就是身爲副帥的他。

    公孫子都如墨的眸子裏漸漸浮現出一抹嘲弄,他竟不知道自己會被懷疑成殺害潁孝友的兇手。

    不過,也罷既然有人想害他,那麼他便要讓所有人都瞧瞧,害他的人會是個什麼下場

    思及此,公孫子都毫不在意的笑笑,飛快將眼底的情緒隱藏了起來,又十分虔誠的朝寤生叩首道,“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如果兇手真的是我鄭國內臣的話,那也是在潁孝友毫無防備的時候下的手,而戰場兇險,我與潁孝友又是左右兵分兩路攻打許都城門的,試問在戰況如此危急的時候,潁孝友會對什麼人毫無防備呢”

    說到這,公孫子都的眼神有意無意的掃過了滿臉鄙佞的趙國公和作爲此次攻許頭號功臣的瑕叔盈,繼續道,“大王若是好奇的話不妨先查查授兵前一晚潁孝友都與哪些人會過面,臣下相信大王是明君,斷不會叫旁人蒙受了這不白之冤。”

    趙國公聞言駭得臉色變了變,但爲了不讓寤生看出端倪,只得將腦袋低垂到胸前。

    可儘管是如此,他的異常舉動依舊是沒能逃過寤生的眼睛。

    “祭仲先生,”寤生微微眯起眸子,適時將目光轉向了趙國公身旁一端端敬敬立着的黑色深衣中年男人身上,“祭仲先生,你覺得如何呢”

    這名爲祭仲的人心思實乃深沉,見寤生大有將皮球踢到自己身邊來的意思,波譎雲詭的眼瞳裏帶出絲恭謹,走上前向寤生行俯身禮道,“大王如果是想聽臣下的拙見的話,那臣下便直言了。”

    “但說無妨”

    祭仲作揖,“臣下以爲,潁孝友的死因離奇,事情詳細還得好好查查再下定論,臣下先前雖確實是在孝友的屍首上發現了鄭國的箭鏃,但這未必不會是許國人爲了離間報復我鄭國攻佔許都城而故意爲之的。”

    “你的意思是說許國人挑撥我們的君臣關係是想讓我們自亂陣腳”

    “臣下惶恐,大王不必將臣下說的話放在心上,剛剛的不過是臣下的臆斷而已,一切等查清楚事情真相,大王自可知曉。”

    寤生擺擺手,“祭仲先生這是說的哪裏話,先生乃是輔佐過先王的人,所說的臆斷自然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的,只是寡人在想若是真如先生所言的話,那麼那個傳入流言的人豈不是豺狐之心,人人得而誅之”

    說罷,寤生的雙眸驀地一狠,緊緊盯住了臉色已經逐漸變青的趙國公。

    那趙老賊聽聞寤生有意將自己納入叛臣之列,嚇得當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惹得寤生挑眉,“趙國公在做什麼這頭是給已然入殮的潁大夫磕的,還是給寡人磕的”

    趙國公自然讀懂了寤生言下之意是在指責他趙國公竟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暗算鄭國大王。

    於是面如土色,伏在地上顫顫巍巍道,“老臣惶恐,實在年紀大了站久了腿腳竟不聽使喚了,驚擾了大王,請大王恕罪”

    見他依舊存有僥倖的心理,寤生嗤笑,“還好只是腿腳不聽使喚,趙國公若是心臟不聽使喚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大王教訓的極是”趙國公擦擦額角的冷汗,“不過老臣倒是覺得祭仲先生說的卻是沒錯,既身爲發現端倪的祭仲先生都覺得事出蹊蹺,那麼還是仔細查查再行定奪的好,否則叫許國的賊人鑽了空子就不好了。”

    “哦”寤生斜睨一眼地上這恬不知恥的人,故作不解到,“可寡人怎麼記得那日來找寡人檢舉的人,他確實口口聲聲的提醒過寡人,說這一切定是鄭國的內臣所爲”

    “這”趙國公再次擡起手,擦了擦冷汗連連的額角,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寤生倒是笑開了,再次轉向祭仲,“先生,你便來說說寡人現在該如何是好”

    寤生頗爲期盼的瞧着祭仲,殊不知祭仲早就看透了這君臣兩人一來一去話語裏的隱晦。

    也不得罪任何一方,只是話鋒一偏生生將流言之事別開道,“大王若是不放心的話,臣下倒是知曉一個辦法,可以既不傷了君臣關係,還能叫兇手自己崩潰伏罪。”

    “是什麼辦法先生快說”寤生饒有興趣的緊緊盯着祭仲。

    祭仲不疾不徐繼續說道,“臣下早年曾隨先王征戰,大軍路過王母山時恰逢一對號稱是波斯人的夫婦牽着一豬一狗和一雞,繞着一孩童的屍體在做法。”

    “做法爲何要做法”寤生不解。

    祭仲繼續道,“臣下當時也和大王一樣覺得十分奇怪,於是就問了那兩個人,這才得知,他們和死去的孩童本是沿途經商的一家三口,可流年不利,誰曾想經過王母山的峽谷時竟竄出來一幫劫匪,不僅搶走了這家人賴以生存的貨物,還打死了夫婦倆年僅七歲的兒子,夫婦悲痛欲絕,但二人深知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對方人多勢衆又是劫匪,最後走投無路了纔想起他們家鄉波斯的一種咒術。”

    “咒術”寤生喃喃了一聲,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的掃了掃一臉淡定從容的公孫子都和麪色越發詭異的趙國公。

    “這所謂的咒術實際上就是以一頭公豬和一條狗以及一隻公雞失點血,再繞着死者亡體不停的走,從而達到通靈詛咒的效果。”

    寤生勾脣笑笑,瞧着祭仲的眼神裏多出了一絲玩味,“那可管用”

    “大王一試便知”

    沒有親自試過的祭仲爲了不惹上欺君的罪名,故意含糊其辭,這樣一來就算是往後咒術失敗了他也大可藉口方法不對來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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