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希望武揚成功嗎？
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武揚是他的敵人，哪怕那一段恩怨，來自許多年前，來自生前，生而爲人的時候，而他現在，早就死了。
老話說得好，人死債消。
既然都化成死靈了，那段恩怨，自然已經不存在了。
可這些年來，他卻一直沒有放下過，他甚至不止一次偷偷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在死靈界再次遇到武揚，然後，他以絕對的高姿態，鎮壓武揚，斬殺武揚，以雪前恥。
卻不想，他只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
武揚倒是真的來了死靈界，卻非是和他一樣的死靈，而是以陽界至尊的身份出現。
尤其經歷了數天前陰山鬼殿那一幕之後，祝紅雪比誰都清楚，他今生，怕是報不了仇了。
但在情感上，他一樣很恨武揚，並不希望武揚能夠成功。
可惜，情感歸情感，理智歸理智。
在理智上，祝紅雪還是希望武揚能夠成功的，因爲……他也想再活一回。
不是以死靈的身份活着，而是重新化爲生靈，去豐富多彩的萬界，重活一回。
所以此刻，祝紅雪的心情，很複雜，也很矛盾。
旁邊，秦傲深深看了祝紅雪一眼，輕笑道：“老夫倒是有種感覺，這一次，武揚很可能會成功……”
“大人？”
祝紅雪心頭一震。
秦傲笑了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這次事情完了後，你直接過去找他吧……別急，先聽老夫把話說完。”
秦傲看着祝紅雪，很快又道：“跪地臣服也好，低頭懺悔也罷，怎麼樣都行，反正你自己看着辦，總之一句話，只要能夠讓他幫你復活，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
祝紅雪臉色一變，有些不敢相信的朝秦傲看去。
秦傲笑了，笑得有些苦澀，有些無奈。
良久，他才幽幽道：“老夫知道，活着的時候，你們是敵人對嗎？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或者說，你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敵人，但到了武揚今時今日的修爲和高度，他可未必還會把你當敵人。”
說着，秦傲突然嘆了一口氣，“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那陽界武揚，的的確確要比老夫站得更高，至於說敵人，你不配，老夫也不配，甚至是陰山鬼祖，一樣不配。
或許在他的眼中，未來真正夠資格成爲他對手的，唯有開闢了這片死靈界的死靈之主，亦或是當初開闢了諸天萬界那位萬界之主……也只有這些曾經開闢過一方大宇宙天地的強者，才配成爲他的敵人。
相比較而言，區區一個祝紅雪，又算得了什麼呢？”
“……”
祝紅雪沉默。
秦傲的話很扎心，也讓人很絕望，很無奈，但從某種角度來說，又的確是事實。
他祝紅雪現在，的的確確不夠資格成爲武揚的敵人了，所以他若真的跑到武揚面前去求他，以武揚的胸襟和氣魄，未必就不會順手把他也給復活了。
“好了，別再猶豫了，去吧，老夫看得出來，那姓武的小子，是一個做大事的人，他應該不會執着於你們當年的那點恩怨，如果他只有這點眼界和氣魄，那他估計也走不到現在的高度了。”
秦傲再次伸手拍了拍祝紅雪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那大人你呢？”
“我？”
秦傲苦笑，“老夫，終究和你不同……當然，如果有得選擇，老夫肯定也想重活一回，重新去往萬界，再看一次五顏六色的諸天萬界，可惜……”
可惜什麼，秦傲沒有繼續往下說，但看得出來，他的神情，非常失落，也非常無奈。
對於秦傲和祝紅雪的這番談話，武揚自然是不知情的。
或許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當一回事，更沒有那份閒心去過多理會。
此刻。
浩大奔騰的死靈天河中，死氣沸騰，大浪滔天。
隨着武揚和拓跋滅天一路往前，整條死靈天河，也變得越來越狂暴，越來越不安起來。
時不時，便會捲起一個個巨大的浪頭打來。
要知道，那可非是尋常河水捲起的浪頭，幾乎每一滴河水，都代表着一個死靈的魂魄和大道本源。
而一個巨大的浪頭，其中凝聚的死靈魂魄和大道本源，又會有多少？
最恐怖的是，那巨大的浪頭中，夾雜的死靈記憶，又會有多麼浩瀚複雜？
真要是被巨浪拍中了，以武揚的修爲實力，死倒是不會死，可大概率會被無邊的記憶衝擊到，進而陷入可怕的神志混亂當中。
至於拓跋滅天，若是被浪頭擊中，那就不必多說了，或許分分鐘就會被無邊記憶撕碎本來的靈智，進而變成一個記憶混亂的瘋子，行屍走肉。
所以這一路走來，武揚所承受的壓力非常巨大，可謂小心了又小心，深怕行差踏錯半步。
不遠處，拓跋滅天一直走在前面，雖然他時刻都被武揚的天地之力籠罩着，所承受的壓力，連武揚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不到，但他的心情，依舊很忐忑緊張，面色也非常凝重。
就在這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回眸朝武揚沉聲道：“人主，我剛剛，已經隱隱有了一些感應，我的死靈本源，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還在前面嗎？”
武揚微微凝目，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是有種快要吐血的衝動。
特麼的，還有完沒完了啊？
你拓跋滅天，不過是一螻蟻爾。
在這之前，武揚的想象中，拓跋滅天的死靈本源，應該不會太過深入纔對。
可現在，他都被拓跋滅天帶着走了多遠了？
是的，到了這個時候，武揚早就察覺到了。
這條死靈天河，越是往深處走，他所承受的壓力就會越大。
說得更明白一點，越往深處，那些“河水”代表的死靈，實力也會越強大。
就好像同樣兩捧水，肉眼看起來，“量”是一樣的，但若一邊全部是由死靈螻蟻的魂魄和死靈本源凝聚而成，另一邊，則是全部由修爲在十道八道以上的死靈強者，魂魄和死靈本源凝聚起來的，那“質”肯定不同，相應的，對於武揚所造成的衝擊力，也會大了無數倍。
武揚暗自吐槽了一陣，好在這個時候，拓跋滅天終於停下了腳步，凝神感應了一番，很快，他目光微動，猛回頭朝武揚道：“人主，我感應到了，我的死靈本源，應該就在這附近。”
“附近？”
武揚麪皮抽抽。
就只是一個“附近”嗎？難道沒有具體的位置？
武揚皺眉朝四方看了一眼，此地，和他們之前走過的地方，並無太大不同，到處都是死靈河水，同樣，到處都是浪花，哪怕把範圍縮小了，他又該怎麼找？
想是這麼想，下一刻，武揚還是再次開啓了神聖之眼，跟着天地之力驟然爆發，猛地朝方圓百丈內的河水鎮壓而去。
轟隆隆！
一陣大浪打來，不多時，在武揚神聖之眼的視覺中，竟然真的隱隱看見了一滴不一樣的河水。
在那滴河水之中，武揚似乎隱隱看見了一些拓跋滅天生前的模樣。
“找到了嗎？”
武揚心頭一喜，再次催動起神聖之眼，仔細瞧去，隨即就發現，那滴河水之中，果然有着一條若隱若現的細線……一條比頭髮絲還要細千百倍的本源細線，隱約和拓跋滅天聯繫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