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裁吧”這幾個字剛一落下，便如平地起驚雷，令得整座大殿，瞬間靜如鬼域。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姜天佑針對的只是武揚一個人，但他們的心頭依然感覺到有些不舒服。
這姜天佑看起來滿面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實則卻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他現在還沒有真的成爲衆人的領頭人呢，可是一出口，就是讓人自裁謝罪的狠話，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以他的聰明才智，怕是早就看出來常鼎天是想借他之手對付武揚，可他不僅不點破，反而還順水推舟，真的站出來對武揚施以嚴懲。
這說明什麼？
說明就算沒有武揚這檔子事情，他也同樣要找另外的人來揚刀立威。
他就是要以這種方式告訴衆人，他這個話事人，可不是名義上叫起來好聽，而是真的具備至高無上的權利。
誰如果敢忤逆他，那沒的說，除了生死道消，絕不會有任何其他的下場。
儘管所有人都看出了姜天佑的心思，也隱隱有些後悔，後悔剛剛不該那麼幹脆利落支持姜天佑上位。
可此時此刻，大殿上卻是無一人站出來替武揚說話。
便是唯一夠實力和姜天佑抗衡的黎無雙、衛子清二人，也都是面露輕笑，眼神冷漠。
老話說的好，自己選的路，含着淚也得走完。
姜天佑既然是那些人自己選出來的領袖，那他們就只能無條件服從、支持，現在跑出來說後悔，那不過是徒增笑柄，平白讓人看輕，認爲自己是一個反覆無常之人。
再說死道友不死貧道。
姜天佑的霸道行徑雖然讓很多人心生不滿，但武揚是誰？
和他們有什麼交情？
他死不死，和衆人又有什麼關係?
犯得着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替他說話，無端得罪姜神子嗎？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
譬如宇文戰。
當他聽到姜神子發出強勢的聲音後，老實說，他的心中，其實是很糾結的。
他和武揚是朋友，內心深處也覺得武揚是一個值得結交之人。
但另一方面，他到底是出身玄電洲，於情於理，都該無條件站到姜天佑的一方。
可惜人不是機器。
在許多時候，理智更不能代表一切。
複雜的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宇文戰就跨步而出，朝上首的姜天佑鄭重抱拳道：“姜師兄，能否給武揚一個機會？”
“嗯？”
姜天佑面色一沉。
“說來不巧，武揚昨日和蘭道一戰，我雖然沒有在現場，可是對具體情況，事後倒是有所瞭解，事實上，武揚並非是如常道友說的那樣無端殺人，而是……”
姜天佑突然打斷宇文戰的聲音道：“宇文戰，你是要替武揚求情嗎？”
宇文戰心臟一跳，沒人比他更加了解姜天佑的性格，他此刻這樣平靜的問自己，已經代表着，他對自己生出了殺意。
不過很快，宇文戰就把那股不安的情緒壓下去，繼續開口道：“姜師兄明鑑，我並非是想替他求情，只是覺得大家既然都是清霜仙陸的同道，就不該偏聽偏信某個人的一面之詞……”
“夠了！”
姜天佑一聲爆喝，眼中已經浮起毫不掩飾的殺意，“宇文戰，你是在質疑本座的決定？認爲本座處事不公嗎？”
“什麼叫一面之詞？什麼又叫偏聽偏信？你耳朵難道聾了嗎？沒有聽見我剛剛已經讓武揚自己解釋一切？明明是他自己理屈詞窮，無話可說，你現在反而來指責本座偏聽偏信，宇文戰，你到底居心何在？”
“姜師兄息怒，我只是……”
“宇文戰！”
姜天佑陡然提高聲線，一臉陰沉道：“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到底是以什麼立場站出來和我說話？你到底是星風大洲的代表，還是我玄電洲的天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汗毛倒豎。
宇文戰更面色一滯，心中有一股凌然的寒意冒起。
如果說上面幾個問題，他還可以稍微辯解，那剛剛那個問題，他就無法回答了。
他當然是玄電洲的天驕，他的根在玄電洲，他的家族也在玄電洲，他所有的一切，都在玄電洲。姜天佑當衆這樣問他，幾乎等於是在強行逼他站隊。
質問他到底是站在玄電洲的一方，還是準備拋棄一切，做宇文家的棄徒，進而改弦易轍，投到星風洲武揚的麾下？
這讓他如何回答？
他能說自己希望和武揚站在一起嗎？
他倒是不懼生死，說得更嚴重一點，以他望川天榜排名第四十二的實力，即便是面對姜天佑，也敢放手一戰。
可他能夠那樣去做嗎？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還能不在乎自己的家族？不在乎他宇文家在玄電洲無數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
正是心頭爲難時，卻聽一把輕笑，驀然從耳旁傳來，“好了，宇文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此事因我個人而起，接下來，還是由我自己解決吧。”
一直沉默無聲的武揚，這時候忽地從位置上站起來，擡手朝宇文戰重重一抱拳，“宇文兄，在這裏，我可能要對你說上一聲抱歉了……”
“武揚，你……”
宇文戰捏了捏拳頭，面露苦澀，眼神顯得十分複雜。
“你一再勸我低調低調再低調，說起來，我其實一直也是這樣打算的，可惜，變化永遠要比計劃更復雜更難以預料，接下來我的行爲，可能要辜負你從前的一番好意了。”
說話間，武揚徐徐擡起頭來，徑直朝姜天佑望去，“我只有一個問題，姜天佑，你確定要讓我自裁嗎？這個決定，是否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姜天佑冷笑，不緊不慢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此乃天經地義的事情，況且你自己都已經承認了殘殺同道的事實，本座作爲整個清霜仙陸這次征戰仙門的領袖，本着整個團隊的和諧，讓你自裁，難道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不錯，你做得很對，不過我這裏還有兩個疑問。”
武揚道：“第一，我只是承認殺了蘭道那個垃圾的事實，可沒有承認斬殺‘同道’的事實，那蘭道，可不是我的同道，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永遠不會是。”
“呵呵……”
姜天佑咧嘴，這次連話都懶得回答了。
是不是你的同道，可不是你說了算，而是由本座說了纔算數。
本座說是，便是那蘭道真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魔頭修羅，他也一定是你的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