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望族閨秀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逼婚
    沈孤桐來到秋頤館,腳步也略放遲緩,透出幾分恭敬。只是他今日穿了一身淺褐色的月華三閃聯珠團花蜀錦袍子,飄逸出衆,那袍子可不是丈夫謝祖恆年輕時穿的

    封氏心裏一動,不由多打量沈孤桐幾眼。不用問,定然是沈孤桐會試揚名,令丈夫心悅,纔將自己年輕時的這件袍子賞了他。

    沈孤桐斂衣下拜,還不等開口,金嬤嬤就忙上前攙扶,笑逐顏開道:“沈先生快快請起吧。才太太還在講,如今沈先生出息了,或是金殿再奮力一搏,拿個狀元都是不在話下的。倒讓咱們謝府都要沾沈先生的喜氣呢。”

    沈孤桐忙躬身謙遜道:“師母過獎,孤桐銘記師恩,若沒有師父栽培,哪裏有學生絲毫建樹。”

    封氏幽幽的一笑,端起一盞茶,輕輕呷一口,一聲嘆息:“都是晴兒那丫頭命薄,好端端眼前一樁大好姻緣,竟然無福享用。若是再熬個一年半載的,換個狀元娘子誥命夫人做做,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沈孤桐頓時面色慘白,血色頓失,彷彿被人突如其來的當衆剝光衣衫示衆,羞愧難當更無處藏身。他低垂了眸,深深抿了脣,尷尬賠笑。

    “是呀,晴姑娘喝止命薄,更是命賤。自然配不上沈先生這當世才子。若說起此事,倒是咱們四姑娘如今待字閨中,師兄師妹的,若能成就姻緣,倒是喜上加喜呢。”金嬤嬤趁機提議道。

    沈孤桐聞聽一愕,頗有些意外。四小姐謝展顏曾失身於忠孝王府的小世子,迫不得已只能兩家聯姻,雖然謝府內緘口不提,但京城內對此事已經傳爲笑談。如今忠孝王府小世子暴卒,四小姐這樁婚約婚聘不全,所以作罷不必去守節。但如此一殘花敗柳卻要被師母封氏在此刻強塞給他,他豈能屈從

    沈孤桐也不知封氏是作何打算,這句戲言假金嬤嬤之口道出,真假更有幾分他含糊道:“嬤嬤說笑了。”

    “金嬤嬤,看你,又拿孤桐打趣,難道不知道孤桐這孩子面兒薄,最愛做真嗎”封氏用淡然一笑,“如今你出息了,你師父也欣慰。速速準備殿試,定不要辜負你師父的厚望。”

    沈孤桐口中喏喏稱是,心裏卻在盤算,封氏尋他來倒地所爲何事

    封氏忽然長吁短嘆道:“你是個有出息的,當年入府時,你師父就看是你可造之材。英雄不問出處,”

    封氏擺擺手示意金嬤嬤退下,看着神色不安的沈孤桐責備道:“怎麼事情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就讓他在眼皮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瞭如今你可如何交代”

    沈孤桐略顯愧疚,長長一揖道:“孤桐分毫不差的盯緊子俊師弟,可誰想半途殺出個程咬金,江維宇他他藉助他父親是主考”

    “放肆”封氏嗔惱地一聲喝,“朝廷官員也是爾等妄議的更有,今兒封尚書彈劾江昊天,反被皇上申斥。聽說怕是有人透露了消息。”

    沈孤桐微揚了下頜,透出幾分文人的孤傲,“師母但可去查,孤桐不曾走漏半分消息。”

    “坐,坐,”封氏忽然扮作笑臉吩咐他坐下,更是透出幾分無奈道,“我何嘗不知

    你是知恩圖報忠義之人,若說謝府對你,可是有再造之恩。”

    她有意將“再造”二字重重頓頓,眸光銳利如尖刀剜向沈孤桐,也不說話。

    沈孤桐忽然覺得無數芒韌在後背扎得自己坐立不寧,封氏那陰陰的眸光中,分明透滿了威脅。

    於是沈孤桐忙解釋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孤桐自幼失了怙恃,還請師父師母做主纔是。不過,前幾日師父還對孤桐提起,說是功名不立,何以家爲要孤桐不要因色誤了前程,更不許學子俊師弟那不智之舉。”

    他想拿師父謝祖恆來推去封氏的奢望,讓她滅了將謝展顏這殘花敗柳嫁給他的心思。但看似封氏也絕非輕易善罷甘休之輩,她點點頭似明白他的心跡,嘆一句:“強扭的瓜不甜。金嬤嬤不過是一句戲言。倒是此事令我想起一事,似是禮部這些日子都在查會試中舉的考生的家世,說是有那作假的。更有些人家,收了那賤籍人家的子弟爲義子乾兒,送去赴考,指望日後能光耀門楣呢。這些人也是,賤籍就是賤籍,便是多讀幾句書又能如何”

    沈孤桐面色一陣青一陣白,生怕封氏會脫口而出他的祕密。

    封氏見他緊張,拳頭緊攥眸光慌亂卻極力兀自鎮定着,就不由一笑嘆氣:“還是你自己爭氣,若非如此,古今多少才子,更有幾個是那秦樓楚館裏走出的相姑呢”說罷,她凝視沈孤桐的眸子,透出幾分幽深譏諷的笑。

    沈孤桐面色煞白,他苦心經營爬去雲端,就要一步穩邁,隨後沐浴在萬丈金光中,可身後這一冷箭,就要將他打出原形。

    “桐歡,非是師母爲難你,你是不知,前幾日飄香院的龜公在大慈悲禪寺裏上香見到了你,就四處在說,這位謝府的得意門生,如何生的與那昔日的桐歡如孿生兄弟一般無二呀世上可有如此的巧事”封氏透出幾分雍容的笑意,倒令沈孤桐驚駭不已。此事不論真假,卻是他不可告人的祕密,也是如此,他才被封氏拿捏在手心,不得不言聽計從。

    那卑賤的身世,賣入飄香院不堪回首的過去,十餘年的凌辱,生不如死的日子。但凡有一線生機讓他逃離苦海,他會不顧一切的去抱住那根稻草。

    封氏脣角更是撇出一抹不屑,嘆息道:“此事斷斷不能讓人知曉,功名切不說,就是稍有些頭臉的人家,也不忍心將個女兒嫁給個”

    沈孤桐撩衣跪地道:“師母大恩,孤桐永世難報,但凡師母有所差遣,孤桐鞍前馬後願爲師母效力。”

    “罷了,莫如此生分了。我不過是提醒你一二。莫樂極生悲,一步踩空,滿盤皆輸。”

    沈孤桐顫抖脣角,血淋漓的事實就在眼前,他一個男娼,最下賤的陰暗角落裏的鼠蟲,若想擡頭做個常人都難比登天。若非封氏爲他贖身,更名改姓安置他設法迷惑大小姐流薰得以留在謝府,他哪裏還有什麼科考奪魁,還妄談什麼金殿奪魁賤民是不得科考的,更何況他是下九流中的最下最令人鄙視的。

    可是,如今他歷經千辛萬苦總算學有所成,他不再是昔日的桐歡,他遲早不會再受封氏的要挾欺凌。縱然是天大的恩情,他爲她所作的事兒,也算財賬兩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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