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寂靜無聲。

    在漫天大雪的映襯下,有種蕭瑟幽清之感。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就在凌雪薇等地要睡着之際,終於,夜幕中傳來腳步聲。

    凌雪薇猛地驚醒,看見大雪之中,一人撐着竹傘,款款而來。

    一襲紅衣,衣帶瑟瑟,風華絕代。

    猶如從畫中走出來的書生,又似暗夜中吸血的伯爵。

    紛飛的大雪,遮擋視線,大到可視範圍僅有一米。可怪就怪,來人身上竟未落下一片雪花。

    好像周身有無形的看不見的屏障隔絕般。

    隨着他走來,地面的積雪一步步融化。

    終於走到近前,遮擋的傘沿擡起,露出一張似妖非妖,美的攝人的面龐。

    那雙眼,幽暗得如同冥淵,死寂,詭冷。

    眼眸是罕見的藍色,卻又帶着些銀灰。

    明明該是最純淨的顏色,可偏偏那抹灰,完全破壞了那種純,但卻絲毫不顯矛盾。彷彿融合了這世間一切的善與惡,正與邪,黑與白。

    破滅虛無,撥開迷霧,顯露真身。

    終於來了。

    天衢王。

    不,或許應該稱他,花滿裳。

    名字,是一個人地代號,可在這男人身上,有着太多名字。

    凌雪薇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究竟是天衢王,還是花滿裳?

    又或者……帝千絕?白輕水?邪神?

    一個人身上怎會變成融合了這麼多身份矛盾體?

    而如今,佔據這身體意識的,又是誰?

    對於今晚的赴約,凌雪薇並不後悔。

    其實,她也很好奇,如今的天衢王,究竟是誰。

    只見男人收起傘,緩緩步入亭內。

    來到石桌前坐下,手一揮,面前出現茶具和炭火。

    就着炭火,煮一壺熱茶。

    然後,等了起來。

    這時,不知名的雪鳥飛來,落到桌上,男人伸手,竟閒心地逗弄起鳥來。

    已經過了子時,凌雪薇依然沒動。

    可他似乎極有耐心,時不時逗弄着鳥兒,又或是斟一壺茶。

    嫋嫋白煙,在他絕美的面龐蒸騰,多了幾分撩人的朦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的身影逐漸與外面的雪融合,逐漸模糊。

    天地間,好似只有他一人。

    過了半個時辰,終於在漫天飛雪中,出現了一道纖瘦身影。

    一襲黑衣,清冷空靈。

    高高豎起的長髮,又颯又酷。

    閉眼的男人似乎感應到什麼,陡然睜開雙眸,轉頭,那雙眼準確鎖定了凌雪薇。

    漫天風雪,模糊了女子容顏,將她清冷的眉眼,映襯得更加如玉般白皙動人。

    黑髮在空中盪漾起柔美的弧度,迷人眼。

    男人有瞬間恍惚。

    可再望去,卻仍是幽冷一片。

    好似方纔的不過是錯覺。

    凌雪薇在亭子前停下,與他視線對上。

    風雪肆虐,沁着寒意。

    兩人一裏一外,就這麼對視。

    似在互相審視,又似在考量……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不過一秒鐘。

    “來了。”

    終於,還是男人率先打破沉靜。

    他似乎並不意外凌雪薇會來赴約,語調熟稔得就像對待老朋友。

    “請坐。”

    凌雪薇走進來,帶來一身寒氣。

    徑自來到男人面前,坐下。

    男人修長如玉的手提起玉壺,緩緩倒了杯熱茶,遞給她。

    “喝杯熱茶暖暖身體。”

    凌雪薇沒有接。

    男人也不介意,笑了笑,將茶杯放到她面前。

    凌雪薇依然沒動。

    “你約我來此,究竟何事?不妨直說。”

    凌雪薇聲音彷彿淬着一層冰。

    男人不語,徑自清洗着茶杯,溫具、置茶、沖泡、倒茶、奉茶,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卻又帶着別樣的美感和韻味。

    凌雪薇的眉頭越皺越深,她實在不解這個男人找她來,難道就是爲了品茶?

    大冷天的,她可沒有這閒心。

    “既然你沒什麼好說的,那恕不奉陪。”

    話罷,凌雪薇起身就要走。

    只聽對面傳來一聲幽幽嘆息,“就這麼沒耐心?看來你也不是很在意墨九夙啊?”

    氣氛一冷。

    凌雪薇眼眸如刃,冷森森的。

    “聽說你們找到了幽冥草?”男人放下茶盞,雙手合攏,放在膝蓋上。

    幽邃的眸,望來。

    “你想去冥界?”

    男人笑意晏晏。

    似乎一切都逃不過他的掌控,明明已經再三封閉了消息,知曉他們這邊在尋找幽冥草和千幻心的不超過五人,可還是被他知道了。

    是想說,他們這邊的所有行動,都在他預料之中嗎?

    凌雪薇神情戒備,不語。

    “不必緊張,我不會做什麼。只是想告訴你,冥界,並非那麼好去的。你們搜尋幽冥草和千幻心,想破開幽冥之門,以元神離體方式下去,這,無異於自尋死路。”

    凌雪薇眸光微閃,“你什麼意思?”

    “感興趣了?那不如坐下來,我好好跟你說說?”

    雖然明知對方是居心叵測,可凌雪薇還是重新坐了下來。

    事關去往冥界,她想知道更多。

    縱使是酒爺爺等一衆前輩,知道的關於冥界的事,也極少。

    畢竟從未有活人去過那,而眼前的人……

    凌雪薇不會忘記,面前這人的體內有着邪神的意識。

    若他繼承了這意識,是否也知道,關於冥界的事?畢竟傳說邪神就是從那裏出來的。

    似乎看出了凌雪薇在想什麼,男人勾脣,“我可以告訴你,直通冥界之法。”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只是說出我知道的,至於信不信,你自己判斷。”

    凌雪薇眉眼清冷,“好,那請天衢王賜教。”

    男人不疾不徐抿了口茶,“冥界,也叫阿鼻地獄,其下分爲七層。荊棘,油鍋,炙熱,冰寒,飢餓,極刑,最終審判,七層煉獄。每一層,皆有一位君王駐守。”

    “冥界好進,但不好出。因爲活人若想離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必須闖過七層煉獄。”

    凌雪薇手一緊,心中發寒。

    難道,他也……?

    袖下的手緊攥,披風上那圈雪白狐毛,映襯的凌雪薇面色蒼白無比。

    “沒錯,墨九夙想活着出來,就必須闖過七層煉獄。從古至今,闖過此煉獄的,只有一人。”

    凌雪薇視線直勾勾地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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