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眼眸終於有了波動,須臾,一句話未說,靜靜離開了。

    夜墨炎眉頭微蹙,對月清揮手,隨即一人進入殿中。

    殿內一片狼藉。

    銀衍坐倒在榻上,銀髮凌亂,哪裏還有初時的威嚴和氣魄,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痛失徒兒蒼老悲哀的普通老人。

    “師父。”

    “你來做什麼?出去。”

    銀衍頭都沒擡,想來知曉,蘇青黛被傷之事,也有他的默認。

    “我只是來將此物交給您。”

    他面前出現一沓紙張,夜墨炎望着面前的老人,眼眸微垂。

    “師父,您該清醒了,她不是您緬懷故人的寄託。”

    “滾!!”

    似乎被說到痛處,銀衍雙眼通紅咆哮起來。

    直到房間只剩下他一人,許久,他這才顫顫巍巍拿起那紙張。

    須臾,銀衍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怎麼會……黛兒怎麼可能……”

    手控制不住發抖,雙目衝紅。

    整個房間都瀰漫着他似驚似疑似不敢置信的聲音。

    過了許久,終於平靜。

    兀地,一道噴吐之聲傳來,守在外面的夜墨炎破門而入,看到的便是吐血昏迷的銀衍。

    他快速衝上,將早已準備好的丹藥送入他口中。

    過了許久,銀衍終於幽幽轉醒。

    那瞬間,他彷彿蒼老了許多。

    整個人如枯葉,沒了生息。

    “炎兒,將她送走吧……”

    房間幽幽迴盪着他蒼老而無力的聲音,夜墨炎跪在他牀前,輕輕頷首,“我會將她送到皇室宗祠禁地,由人看守,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一聲長長的嘆息,銀衍手有些發抖,“好,好,炎兒,師父謝謝你,了卻師父最後這個愚昧的心願。”

    夜墨炎抿脣。

    “這麼多年了,我將她捧在手心裏疼愛,卻不料將她養成了如今狠毒陰險的性子,犯下這麼多滔天大禍!咳咳……”

    一激動銀衍便劇烈咳嗽起來,夜墨炎扶着他,無聲往他體內輸送光明靈氣。

    須臾,銀衍終於緩過來,“也罷,這麼多年,我也算對得起她的囑託。至於以後,便隨它吧。炎兒,這麼多年,你……可曾怪過我?”

    夜墨炎只是緩緩開口,“師父永遠是師父。”

    “好,好!”銀衍一時間有些熱烈盈眶,難以自制。

    他疼了數年的人卻不配爲人,而這個看似最爲冷漠無情的人,卻是最懂他,也是最重他的人。

    ——你根本不懂他。

    他忽然想起那女子臨走前說的這句話。

    是啊,他自認看懂了這幾個徒兒,卻不想,到最後,一個都未看清。

    ……

    夜墨炎深夜回到寢宮時,發現宮中燈還亮着。

    燈火下,凌雪薇托腮趴在桌上,腿上和麪前,是睡得正熟的雪球和閃電。旁邊榻上正睡着四仰八叉的糰子,身上還蓋着一件絨毯。

    這畫面,讓他的心驟然柔軟成一片,所有疲倦忽然全部褪去。

    輕輕走上前,看着小丫頭腦袋一點點的,卻始終不肯落下。

    就像平日裏的凌雪薇,看着溫和無害,實則倔強起來,就連夜墨炎都無法左右。

    可正是這樣的凌雪薇,才讓夜墨炎越發着迷。

    就像毒藥,戒不掉,離不開,甘之如飴。

    “嗯?你回來了?”

    凌雪薇聽到動靜醒來,便看見夜墨炎逆着燈光站在那。

    墨黑披風,還帶着深夜的寒露。

    “你沒事吧?”

    “嗯。”

    夜墨炎的聲音有些沙啞,彎下身子,輕輕擁住她。

    就像尋到了心靈的港灣。

    無需太多言語,寬慰。

    只是靜靜依偎,便足夠。

    “去睡吧,很晚了。”

    黑暗終將會過去,黎明必會到來。

    她要做的,就是陪伴在他身邊。

    ……

    遙遠的魔族。

    魔宮。

    皇子魔佐正在大發雷霆。

    “蠢貨!這點事都辦不好本皇子要你們何用?全軍覆沒,竟然全軍覆沒?!這都幾個月了,連梵胥帝宮的防備都沒探查出來,還損傷了我黑魔軍數千人馬!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請殿下恕罪!”

    “殿下息怒!如今綠魔落入梵胥之手,萬一梵胥查問出來對我等發難,這該如何是好……“

    “啪——!”

    酒杯破碎,魔佐大怒,“還不是你們乾的好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夜墨炎什麼人,恐怕早就發現了就等着你們自投羅網呢!自以爲是的東西,若這麼簡單就能除去他,本皇子又怎會這麼多年了都未能得手?”

    魔佐冷笑,“夜墨炎此人心機深沉,絕不可大意。”

    衆人這才冷汗涔涔,沒想到他們派出去的最強悍的黑魔兵都連此人一根頭髮絲都沒傷到,實在可怕。

    “殿下,若此人周圍真是牢不可破,那兩年前,您又是如何重傷他的?”

    魔佐眸光一閃,他忽然笑了。

    或許從前這位夜帝陛下週圍防備如同鐵桶一般難以打破,那如今,就不同了。

    “夜帝身邊那個女人,有眉目了嗎?”

    “啓稟殿下,查清楚了,您請過目。”

    魔佐掃了幾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女人,倒是有幾分本事嘛。不過若無半點真章,怎的會引得這位夜帝陛下如此着迷?”

    “殿下說得不錯,傳聞夜帝十分癡迷此女,更是寵愛到了日夜都要帶在身旁的程度。壽宴那日,更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她是將來梵胥的帝后,如今整個中土,怕都傳遍了。”

    “哼,從前倒是沒看出來這個夜墨炎倒是個癡情種子。”

    “誰說不是呢?這個夜帝,向來殺伐果決,冷酷無情,但凡聽聞他名號的,無不噤若寒蟬。可這樣一個人物,竟會對一介小小女子用心至此!這可是犯了帝王的大忌啊!”

    “不錯!既然從他身上撕不開缺口,那就只能拿他身邊的人開刀了。”魔佐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他不是最在乎這個女人了麼?我就將此女抓來,抽筋扒皮,到時候將屍體扔到他面前,看他會是什麼反應!哈哈哈!”

    ……

    魔佐回到寢殿,驟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氣息。

    “誰?”

    “魔佐皇子好敏銳,在下御邪,帶暗皇口諭,前來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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