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走了，那……你呢？”
凌雪薇目光沉沉望着他，“若我猜得不錯，你的靈識就是因爲困在這裏才無法離開的，對吧？若我現在走，是不是放棄了唯一可以救你的機會？”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她的眼。
“這裏，幽冥裂天無法進來，因爲控制這個地方的是你，只有經過你同意，才能進入。”
這也是爲何，幽冥裂天費盡千辛萬苦，也要將她綁來的原因了。
面前的人，哪怕只剩下最後一縷魂識，對她卻從未防備過。
“你猜得不錯。這裏……他確實無法進入。”公孫炎嘆了一口氣。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幫你？”
凌雪薇焦急詢問，“他不會允許你的存在，你知道的，他一直想盡辦法想要吞噬你最後一縷靈識，再這麼下去，你真的會消失……”
她說不下去了。
她不敢想象，公孫炎徹底消失後的樣子。
自那日地冥殿，公孫炎倒在她懷中沒了聲息。
多少個日夜，凌雪薇都在四處搜尋他的靈識。所以，當她知道韓少爺可能還有一縷靈識存在於世的時候，心中有多麼高興！
彷彿身處懸崖之人，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又豈會輕易放開？
“巫大哥，還有盛浩渺……他們都在等你回去！”凌雪薇激動的說道，“公孫炎……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忽然，凌雪薇眼前光暈一閃，原本幼小的孩童，變成了翩翩如玉的美少年。
公孫炎走上前來，輕輕撫摸了一下凌雪薇的頭髮，綠瞳清澈，笑容溫暖，“雪薇，我很高興，消失前還能再見到你。”
凌雪薇只覺得心臟都停住了，“你……說什麼？”
“我本就不該存於世，你可知，我並非人類，而是……由萬千怨魂所化出鬼靈。”
公孫炎這句話，如同一擊重錘，狠狠敲在她胸口。
凌雪薇不敢置信，“……鬼靈？”
“沒錯。你應該也看到了，對嗎？”
突然，凌雪薇想到當初那少年，便是在屍山中發現的他。
如今細想，那個時候他一個孩童，如何在沒有食物，沒有水的戰場存活下來的？
細思極恐。
“你以爲，爲何幽冥裂天的魂魄會找上我？又爲何我能承載他的魂魄數年而從未被鬼氣侵襲？”
凌雪薇眼瞳一縮，難道……
“我原本就是他化出的一具承載他魂魄的器具，只等時機一到，便與他融爲一體。”
“怎麼會……”
這些話太過沖擊，凌雪薇一時難以接受。
承載魂魄的……器具。
眼前的人，明明是個活生生的，鮮活的人。腦海中閃現出他們相識的一幕幕，從針鋒相對，到惺惺相惜，然後……
他驚才絕豔，灑脫不羈。
他少年天才，風華絕世。
玄界之中，無數修士仰慕他，敬佩他，崇拜他……他會對她笑，會溫和地喊她的名字，綠瞳清澈，美若妖靈。
“你故意這麼說得對不對？是想騙我離開，才故意編出的說辭是不是？”凌雪薇板着臉，“公孫炎，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這是凌雪薇第一次心中如此害怕知道答案。
緊接着凌雪薇頭頂傳來一聲嘆息，她臉被公孫炎捧起，“傻丫頭，我有沒有騙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起初，我也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我身體消亡，靈識與幽冥裂天融合後，才一點點知曉。”
公孫炎神情並沒有太多悲苦，綠瞳依舊清澈，“其實當初師父撿到我時，便發現我體質異於常人。詢問我幼時經歷，當時我也只是以不記得敷衍過去，其實，我都記得……”
“我記得自己剛剛睜眼，看到的便是遍佈的屍體，斷肢殘骸，血肉模糊……可是當時的我沒有絲毫害怕，甚至內心深處，隱約帶着幾分渴望……直到後來，那人將我帶出去。”
那人，便是那個少年了。
“我才逐漸變成一個尋常孩子的模樣，可我知道，我與他們是不同的。我最初的記憶，便是一歲時，哪怕與那些孩子們朝夕相處，我內心都難有波動。就算是後來親眼目睹他們死，我也能冷靜到殘酷，燒掉他們的屍體……”
“你說謊！”
凌雪薇大喝，蹙眉，“明明那時你也是傷心的！”
“我沒有……”
“你有！！”
兩人忽然就像個倔強地孩子似的爭執起來，最終，還是公孫炎在凌雪薇倔強地視線下敗下陣來。
“不要將自己說得好像是喪心病狂無心無肺的妖怪似的！”
公孫炎望着凌雪薇，須臾，苦笑，“我本來就是，鬼靈是集四方怨氣出生，怨氣越濃，生出的鬼靈越強。更何況，我是他一手製造出的，他如今，不過是拿回屬於他的東西。”
“那爲何他進不來這裏？若你真的屈服了，這一縷靈識早被他消融了，何故等到現在？！”
凌雪薇的質問，讓公孫炎啞口無言。
“你心中不甘，也想反抗！正是這點執念才讓你支撐到現在！難道不是？！”
執念。
是。
他能支撐到現在靈識不滅，都是因爲心中的執念。
公孫炎目光沉沉望向眼前的凌雪薇，彷彿有什麼重重敲在他胸口，鈍鈍地疼。
凌雪薇此刻無比慶幸，還好，他沒有真的放棄，否則……
“先別說那麼多了，告訴我，我要如何帶你出去！”
“出不去的。”
“爲什麼？！”
“你忘了，我說過我是鬼靈，你可知，鬼靈的壽命是有限的。就算當日我不死，我也活不到二十九。”
凌雪薇眼睛大睜，呆呆地看着他。
“所以，我的結果只有一個，要麼魂飛天地，要麼……被消融。”
公孫炎露出了一個淡然笑容，“抱歉了，你費盡心思與他周旋，最終還是沒讓你救到，抱歉。”
“你……何時知道的？”凌雪薇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