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朝敗家子 >第九百一十七章:親親相隱
    朱載墨清早起來。

    帶着其他孩子們晨練,晨練之後,渾身都冒着熱氣。

    此後,西山醫學院便有專門的人來,開始對每一個孩子,進行粗略的檢查。

    看看有沒有頭昏腦熱,此後,孩子們開始出發了。

    朱載墨領着孩子們到了縣衙,此時,唐寅或劉文善又或者江臣,一般都會在此。

    王守仁來的少,他是刑部右侍郎,公務繁忙,可但凡有一點時間,都會出現。

    便在此時,朱載墨要開始辦公了。

    差役們會將縣裏發生的事,整理成冊,送到朱載墨的案頭。

    朱載墨開始低頭讀着案頭上的奏報,幾乎,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作爲縣丞的方正卿,也會將大致的文牘清理一遍。

    西山最大的問題在於,偷牛的事屢禁不絕,可偏偏,一直查不到任何的頭緒。

    還有一些可疑的戶籍,也需要清理,對於這一點,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親自去走訪,實際看看,該戶的情況。

    再加上西山的成年男子,有不少務工,因而,附近的工坊,也需去走訪一二。

    總而言之,這些瑣事,就是朱載墨的日常。

    孩子們,則開始各司其職。

    有任何疑問,都乖乖去問唐寅、劉文善等人。

    劉文善是理論大師,唐寅有實際在地方上的經驗,還帶過兵,賑濟過災情,江臣在河西開過礦。

    還有王守仁,王守仁更厲害,他在交趾不但教授過許多人讀書,還親自砍過人。

    有了從前的經驗,朱載墨不敢再掉以輕心了。

    他閱覽過縣裏發生的事之後,不會急於做決策,而是親自帶着人,開始走出縣衙,走訪各地。

    偷牛賊光顧的,主要是哪些地方,只有親眼看過之後,才能判斷出,偷牛者主要的活動範圍在哪裏。

    他一戶戶的走訪,雖然效率很低,可至少要做到,對於每一戶人家,心裏有數。

    到了傍晚時分,朱載墨有些疲倦了。

    隨來的差役和文吏,還有數十個護衛耐心的等候着皇孫。

    皇孫是個性情極好的人,每一個人都喜歡這個孩子,他冷靜,待人謙和,卻又不似尋常孩子那般的好糊弄。

    皇孫從一個莊戶家裏出來,這莊戶男人不在家,婦人將他送出,文吏便忙上前,低聲道:“殿下,是否坐車,時候不早了”

    “不必坐了,我再走走,這裏距離蒸汽研究所不遠吧。”

    “是的。”

    “我要去那裏看看,見一見我的父親。”

    蒸汽研究所裏。

    一臺試製的蒸汽機在工棚裏,匠人們開始燒煤,隨即,蒸汽機便哐當哐當的顫抖,煙囪上,冒着濃煙,噗嗤噗嗤的,彷彿大地都在震撼

    朱厚照眯着眼,檢視着每一個環節,他腦子裏飛速的運轉,似乎又有了什麼主意。

    朱厚照已經連續發了十幾篇論文了,通過蒸汽機車的製造,每一個難關的攻克,對於朱厚照而言,都是一篇論文的誕生。

    朱厚照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看到這蒸汽機轟隆隆的啓動時,他便高興的像過年一樣:“停下來,停下來,去檢視一下閥門。”

    他剛開了口,有人匆匆而來:“殿下,皇孫來探望殿下了。”

    朱厚照一聽,眉飛色舞,隨手拿抹布擦拭了手,一面道:“這孩子,有良心啊。”

    說着,走出了工棚,果然看到,朱載墨如小大人一般,揹着手,安靜的在等候。

    朱厚照上前,先摸摸朱載墨的頭,隨即大笑:“哈哈,又長高了,想爹了嗎爹過幾日,等你沐休了,帶你看煙花。”

    “父親。”朱載墨不喜歡別人摸他頭。

    他是縣令,是西山縣的父母官,必須要有威儀,否則,會被人輕視。

    他後退一步,卻還是恭恭敬敬的朝朱厚照行了個禮。

    朱厚照見他如此,樂了:“不錯,果然像本宮,爲父也是這般的,你沒有回去看你們的姐姐和妹子”

    一想到滿屋子的姐妹,都住在嘰嘰喳喳,且喜歡給弟弟頭上綁紅繩的年齡,小的妹子們,則還是扯着兄長的衣襟怪叫的年齡,朱載墨便覺

    得頭痛:“沒有,兒子近來,比較繁忙。”

    “啊,這樣也好,少和女孩兒們在一起。”朱厚照頷首點頭,表示理解,他覺得他人生中坑他最大的不是方繼藩,而是自己的妹子朱秀榮。

    朱厚照道:“進裏頭坐坐”

    朱載墨想了想:“我來此,是有一事相告,父親不要再偷牛了。”

    朱厚照臉一紅:“你胡說什麼”

    朱載墨盯着朱厚照,一字一句道:“牛被偷的範圍,大多都在蒸汽研究所附近三裏之內,這是慣犯,經驗豐富,可是任何人要去偷,不,要去牽牛,往往都會選擇自己熟悉區域,根據數十家牛被牽走的情況,其主要分佈,就在這一區域。可是衙門裏,至今沒有找到真兇,其實要找真兇並不難,這一帶人煙密集,牽牛的人,如此招搖,不可能不被人發現,所以,兒子斷定,一定是有人目擊,只是可惜,他們看到了牽牛人的身份,既不敢阻攔,也不敢張揚,說明牽牛之人,身份一定很不一般。第三,事實上,兒子還發現,除了報案的數十戶人家之外,還有很多戶人家,明明牛被牽走了,卻選擇隱匿不報,父親,牛對於一個家庭而言,很是貴重,沒有人,不希望官府將牛找回來,哪怕是這個希望,微乎其微。除非,他們知道是被誰牽走的,他們因而不願意報官。”

    “兒子還走訪過,所有屠宰的市集,都沒有發現,大規模屠牛的記錄,可是市面上,牛肉卻是不少這就說明,牽牛的人,有私人的屠宰場地,這個地方,就在研究所裏吧。要不,兒子去後院看看”

    “”朱厚照臉微微一紅,忍不住道:“不許去我我”

    朱載墨道:“父親,親親相隱,你是我的父親,我怎敢將你的罪行公諸天下呢,只是一頭牛,對於尋常百姓人家而言,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啊,許多人將父親視作是他們的大恩人,可是父親,爲何要奪走他們的貴重財物”

    朱厚照氣的鼻子都歪了,你懂什麼:“妻不如妾,妾不如”

    他剛想繼續說下去,似乎覺得,說這些,不太合適。

    朱載墨道:“兒子來此,是希望父親不要繼續下去,對於失牛的農戶,我可以從大父給我的體己銀裏,取出一些,去補償他們。這個案子,也到此爲止,兒子不該揭發父親的過失,這是大不孝的行爲兒子給父親認個錯,請父親責罰。”

    說着,他拜倒下去,給朱厚照磕了個頭。

    朱厚照:“”

    朱載墨站了起來:“父親在我的眼裏,何等的偉岸,實在不該,和這些事牽連在一起。父親曾橫掃大漠,誅殺無數胡人,保我大明邊鎮平安,父親的醫術,曾救活了許多人。大父一直說,父親聰明伶俐,才智遠勝其他人。最重要的是,兒子的一切,都來源於父親,身體髮膚,俱受父親之恩”

    “好了。”朱載墨站起來:“兒子要回縣衙,而後,還要回保育院去,父親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且慢。”朱厚照惱羞成怒:“這是方繼藩教唆的,你怎麼不說他。”

    朱載墨沉默了一下,回頭,微笑,他看着自己的父親:“父親,將無辜的人,來爲自己分擔罪責,這麼做,不是君子所爲。恩師是個德才兼備之人,他教授兒子學問,傳授兒子做人的道理,他”

    “”

    朱厚照已經想找刀了,小兔崽子,白養活你了啊。

    朱載墨,卻已遠去。

    “老方,老方”

    次日正午,朱厚照前來興師問罪。

    方繼藩凜然坐着,見了朱厚照來,忍不住道:“殿下,你這是”

    朱厚照本是怒氣衝衝而來,可隨即,表面上,卻是臉色怪異起來,他古怪的看着方繼藩:“我告訴你,我們東窗事發了。偷牛的事,被發現了。”

    方繼藩一副很欠揍的樣子:“偷牛,和我有關係嗎我方繼藩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我愛牛,牛也愛我”

    “住口”朱厚照火冒三丈:“是朱載墨那個小子發現的,說來真奇怪啊,我現在細細琢磨,發現這個小子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城府,來來來,我來和你說,他先是擺出了證據,使我無可辯駁,藉着,作勢要進蒸汽研究所裏尋找屠宰場地,那時,我竟有些慌了。再此後,就更可怕了他接着,便和我說大道理,說百姓的艱辛。轉過頭,他給本宮戴一頂高帽子,說本宮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在他眼裏,是很了不起的父親我當時聽了,竟是慚愧的無地自容,而後,他又說什麼親親相隱,會對農戶進行補償。這小子,除了中了你的邪之外,竟是竟是說不清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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