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說的時候,梁蘊笑的特別歡樂。

    現在想想,梁蘊應該是覺得她傻吧。

    這一次,她說:“怕。”

    說不怕的都是沒死過的。能重新活着,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在完成自己的目標之前,她還不想去死。

    “但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旦失敗,便屍骨無存,你可想好了”這一次,梁蘊格外認真。

    “想好了,我會跟王爺站在一起的。”

    他放下筆,深呼了一口氣,好像把心頭的重擔也一起放下似的:“去問問遇宸吧,本王是不捨得放棄他的,但也要看他的選擇。”

    其實,梁蘊最是尊重跟隨他的這些人了。

    上輩子,爲了梁蘊,她和江遇宸都赴湯蹈火,但那都是自己的選擇。

    這輩子,和上輩子一樣,江遇宸風風火火地答應了小孩子的誓言,也是可以當真的呢。

    是夜,子時,月朗星稀。

    竹裏館淒涼蕭瑟,了無生機。

    柴房旁邊的一間小房子裏,侍衛正在擺弄着炭盆,期待着溫度能有所升高。

    “吱”門被推開了。

    “見過王爺”

    “免禮,退下吧。”

    梁蘊坐於主位,白一珂和江遇宸立於其身後身量雖小,但氣勢不輸。

    畢竟是冬天,再加上這院子裏許久不住人了,儘管燒了炭,溫度卻遲遲上不來。不過這些都是無關緊要之事,三人皆未在意。

    一炷香後,密談的另一方終於到了顧衍依舊帶着那張和氣質不符的人皮面具,卻換了一身純黑色的夜行衣這樣的武林中人的行頭,放在他的身上竟有些搞笑。

    白一珂差點笑出聲來。

    雙方一番客套之後就坐。

    於是,一番劍拔弩張的密談就這樣開始了。

    密談的雙方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顧衍,千古名君的腦子,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明人不說暗話。楚國東部三縣土地肥沃,以此爲代價,相信您應該會動心。”

    被猜到身份的顧衍面色不顯,沉思良久。

    梁蘊一直在等着思索的顧衍,白一珂也在等。

    白一珂知道,對於顧衍來說,這不是個很好的選擇,畢竟楚國那麼多的皇子裏,不管誰坐上皇位都會比梁蘊要好對付的多。但楚國東部三縣土地肥沃不說,還佔據着商道要衝,地位十分重要,也怨不得他動心。

    是的,他在權衡。

    白一珂在等着他權衡她希望他的選擇和上輩子一樣,這樣子,她才能一步步走到他的世界裏,才能一步步報復包括他在內的傷害過她的人。

    良久,顧衍終於說話了。

    “林王可知,若朕不幫你,貴國太子登基,我掃平楚國不過是幾年的事情罷了。”他的王霸之氣,在這一刻盡顯。

    他戳到了梁蘊的心事確實,從顧衍的角度考慮,沒必要把本來簡單的事情搞得那麼複雜。

    顧衍這樣的選擇,是白一珂萬萬沒想到的,她本以爲事情會和上輩子的發展一樣,沒想到這一世,顧衍似是比上一世更成熟了些。

    瞬間,她抽出了腰間的劍,刺向了他的喉嚨劍身寒光凜凜,與他的喉嚨不過一寸距離。

    她猶如鳳凰女神,睥睨着這位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國君:“錫國君可知,你若不應,此刻,便會成爲我劍下亡魂。”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

    顧衍不自覺多看了白一珂一眼,終究開口:“你們不敢殺我。”

    話是衝着梁蘊說的,眼神卻未曾從白一珂臉上移開。

    “林王確實不敢殺錫國君,但是”白一珂的劍又向前挪了挪,“我敢”

    劍身劃破皮膚,喉頭處有血滲出,鮮紅。

    劍拔弩張的氣氛,卻是這個房間中年紀最小的女孩子導致的。

    顧衍凜了神色:“你想要什麼”他終於不敢小看這個小姑娘了。

    “答應林王的要求,楚國再派公主和親,錫國君應該不喫虧。”她步步緊逼。

    任是多麼從容的人,在劍抵到脖子上的時候也會有所擔憂,顧衍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他願意答應,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她怎麼沒由來提出要和親呢

    上一世,白一珂就是藉着和親之名成爲公主的丫鬟,藉此進入了錫國皇宮。這是個很好的打入“敵人”內部的途徑,她並不打算捨近求遠。

    “如此,也好。”顧衍改變了自己剛纔的說法。

    梁蘊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只是一層疑惑從他心中升騰白一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

    顧衍是個言而有信之人,這一點白一珂很確定。

    得到了他的答覆,她擡手將那柄寶劍收回到刀鞘中。寶劍入鞘,如她斂去期起一身豪氣。

    多年後,他說,正是她這關鍵時刻的臨危不懼吸引力了他,讓他牢牢記住了她。

    “既如此,便多謝錫國君了。”梁蘊抱拳行禮。

    顧衍倒未曾多說什麼,只是伸出右手,朝自己的波子上抹了一把,再放到自己面前細細查看血跡,鮮紅。

    他擡起眼眸,衝着白一珂晃了晃手: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白一珂就被這動作驚到差點慌神沒來由的,顧衍爲何要給她看這個,難道不該恨她纔對嗎

    梁蘊當日也注意到了這一幕。

    他轉過頭去,微微擡高聲音:“遇宸,金瘡藥帶了嗎”

    這一嗓子,果然將白一珂跑遠的思路拉了回來。

    她移開和顧衍對視的目光,全神貫注地盯着面前空蕩蕩的茶壺,眼觀鼻口觀心,彷彿自己不過是這塊場景中的一塊毫不起眼的小石子罷了。

    從江遇宸手中接過金瘡藥,梁蘊將它遞給顧衍。

    兩手相接的瞬間,梁蘊卻握住了那藥瓶,沒有撒手。

    顧衍下意識看向梁蘊。

    梁蘊也看着他。

    空氣彷彿凝結

    似乎是很短時間,差不多打一個噴嚏那麼短的時間;也似乎是很長,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梁蘊終於開口了。

    他說:“遇宸,一珂,你們先出去,本王有話要單獨與錫國君講。”

    梁蘊語氣平和,卻不容反駁。

    後來,這兩人談論了什麼,白一珂無從得知但是她明白,單獨談談應該是顧衍的意思,梁蘊不過讀懂顧衍的意思,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罷了。

    房間外,漆黑的夜晚,寒風凜凜。

    屋內,劍撥弩張的氣氛已經散去了至少表面上看來如此。

    炭火熄滅了,縷縷青煙從炭盆中升騰起來。

    顧衍看着那青煙在自己面前散去,悠悠開口:“讓本王答應也不難,只是還需多一個條件。”

    “王錫國君請說。”梁蘊已有預感。

    “那小姑娘,林王讓給在下便可。”

    實在是太冷了

    梁蘊搓了搓手,想讓自己雙手暖和起來,眼神卻讓人捉摸不透。“錫國君何以提出這等要求她不過是本王手下一侍衛罷了。”

    “只怕不止如此吧”顧衍那君臨天下的氣概,此時顯露無疑,“成與不成,全在林王您一念之間。”

    顧衍的氣勢,足以壓的人失去思考的能力,然一直在楚國備受壓迫的梁蘊也並非池中之魚。

    他周身流露出一股十分不捨屬下之人的氣息,終是點了點頭。

    只是這“不捨”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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