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巴山劍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見
    一隻鷹在高空之中如墜般落了下來。

    它落入了長陵。

    很快,它所帶來的最新訊息傳遞到了李布相的手中。

    李布相的身前原本就已經有一封信箋。

    這封信箋來自於公孫家的家主。

    同在長陵,特意來封信箋便意味着尊重。

    李布相已經看完了這封信箋的內容,他又看着最新從屯留一帶傳遞而來的訊息,他慢慢的苦笑起來。

    他原本就已經是一個老人。

    但在苦笑之中,他似乎驟然又老了十餘歲。

    這是真正的有苦說不出。

    他精心的謀劃了許多年,終於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運轉,終於就要到了最後收尾的時刻,但偏偏就是在這最後一步出現了意外。

    此時皇宮裏還沒有傳來那名老皇帝離開人間的消息,但他卻有種強烈的直覺,他知道那名老皇帝應該已經離開了人間。

    他在這座城裏唯一真正尊敬和忌憚的對手也已經被他熬死了。

    然而他卻偏偏敗了。

    或許在他的衆多幕僚看來,他是敗在了自己扶持的成皎手中。

    成皎只是個幼稚的孩子,平時看來根本無害,但就是在這關鍵時刻踏錯的一步,卻如同棋盤上最關鍵的一步被他下成了死棋。

    在他的衆多幕僚眼中,這是運氣使然,非戰之罪。

    然而此時他眺望皇城,卻覺得他始終是敗在那位老皇帝手裏。

    這不是運氣和命數,而是那名老皇帝比他更爲了解他的兩個兒子。

    或許當他在病榻上發佈最後幾個命令時,他就已經知道贏武和成皎分別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所以兩個人鬥了一生,雖然他熬死了老皇帝,但在這長陵誰屬的問題上,他終究還是敗給了老皇帝。

    他現在唯一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公孫家也會放棄成皎,爲什麼這最後的翻盤之舉直接就變得毫無希望,他不明白公孫家的那名大小姐到底想的是什麼。

    這世間,真的有對權勢毫無興趣,對皇后的位置也根本不在意的女子麼?

    夏蟲不可以語冰。

    他是最喜歡權勢也是爲之爭鬥了一生的人,像他這樣對權勢如此看重的人,自然無法瞭解和他完全不同的人的內心世界。

    ……

    墨守城站在長陵的角樓上。

    當李布相眺望着皇宮,他確定那名老皇帝已經離開人間的時候,墨守城在眺望着李布相所在的那片宅院。

    他也確定皇宮裏的那名老皇帝已經離開人間。

    沒有任何人告知他這點,但他確定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

    當一個人看一座城的時間太久,無論是清晨、正午、黃昏、夜晚….看着這座城的時間太久,這座城裏的一切微妙的氣氛變化,便很自然的逃不過他的眼睛。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城中的權勢變化。

    他知道潛移默化之間,當屯留的消息傳來,大皇子雖然還在邊關,但皇位的歸屬,便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疑問。

    從今日裏,所有那些如牆頭草般搖擺的權貴們,便會比任何人都決然的倒向贏武一方。

    因爲這些人十分清楚,他們之前表態的越是模糊,越是搖擺,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便必須付出更多的堅決,才能獲得大皇子將來的好意。

    否則這些人將來在長陵便再沒有位置。

    無聲的大戰已經到了終結時候,但這座安靜的城,在此時給他的感覺卻比無數人的血肉絞殺更爲危險。

    他生怕李布相發瘋。

    李布相發瘋起來,註定血流成河。

    不過讓他有些欣慰的是,似乎沒有這樣的跡象出現。

    想着那些年輕而強大的修行者們此時正在做的事情,他的呼吸突然略微急促起來。

    他確定隨着那名老皇帝的離開,隨着新皇的登基,長陵將會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時刻。

    ……

    細雨中,公孫淺雪撐着一柄傘在陌生的街巷中穿行。

    她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名身穿着灰衣的婦人。

    這名婦人看上去很普通,提着一個竹籃,就像是村上隨處可見的,正巧出來洗菜或是賣菜的女子。

    只是細雨不斷灑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衣衫卻始終很乾。

    那些細雨落在她的衣衫上,卻始終無法真正的浸潤她的衣衫,而是在下一剎那,就隨着她的呼吸,被她身上的氣息震盪出去,悄然無痕。

    能夠在雨中衣衫不溼的修行者很多,但能夠像她這樣甚至不讓人覺得她是修行者的宗師卻很少。

    除了她之外,公孫淺雪的身周並沒有別的修行者護衛。

    能夠讓公孫家放心的修行者,自然絕對不可能是尋常人物。

    對於公孫淺雪而言,出了長陵,這種邊地村鎮的一切東西自然都極爲陌生,甚至是她之前所根本無法接觸的世界。

    無論是蹲在橋上吃麪的農夫,還是就着河水在洗菜的婦人,以及在醃着鹹菜的老人,都和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的容貌,清麗脫塵的氣質,也讓她在出現的剎那,就能夠輕易的吸引這些人詫異的目光。

    但和在長陵時很多人看着她的目光瞬間畏懼不同,這裏的人看着她的目光,卻大多蘊含着善意和溫暖。

    幾名老婦人提着菜籃馬上就迎了上來,她們看着她身上顯得有些單薄的衣衫,關切的問道:“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裏,下雨天你穿這麼單薄,冷不冷,要不要先去我們家中喝些熱茶。”

    這頓時讓公孫淺雪有些手足無措。

    她有些慌亂的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聽說你們這邊有一處杏林,那邊有座客棧。”

    “你要去那座客棧麼?”

    幾名老婦人頓時就更爲熱心,七嘴八舌道:“姑娘,那客棧其實是之前的大戶人家養豬場改建的,那片杏林雖說開花好看,但也就騙騙外地人,那地方比較溼寒,住的也不舒服,姑娘你一個人在外,若是不嫌棄,不如直接就住我家…”

    “不用不用…”公孫淺雪搖頭,道:“我其實是去找人。”

    “哦,原來是去找人,那我帶你過去。”兩個老婦人也着實熱心,便直接將手中的竹籃一放,便在前面帶起路來。

    公孫淺雪原本有些恍惚,她此時明明知道王驚夢就在那座客棧裏,但真的離了近了,她卻又有些猶豫起來。

    見還是不見,她原本躊躇,但此時這兩名老婦人在前面帶路,卻似乎已經不由得她做主,她也不知自己何等的心情,只是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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