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巴山劍場 >第一百零五章 不急
    聽着夜梟的這句話,林煮酒的臉上並沒有現出任何心虛的神情。

    他的眼中反而出現了些敬佩的神色。

    “你十三歲從竹山而來,隨着私鹽販子砍殺,爭奪地盤,過了九年,你便擁有了現今的地位。你的背後是呂家,還是南宮家”林煮酒認真的說道。

    夜梟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管是誰家,這有意義嗎”

    “我知道不管是哪家,自然都不會喜歡此次的變法,只是我想你自己當然知道你和你的人這些年付出了何等的代價,才擁有了今日在長陵的地位。”林煮酒看着夜梟,道:“我想你當然不會認爲,這些都是那些門閥的功勞。”

    夜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也應該知道了我的真正意思。”

    林煮酒笑了起來,“你是夜梟,並非是哪家隨意培植起來的傀儡,若是你背後的門閥只因爲這樣的事情而懷疑你,對付你,那你自然沒有替他們賣命的必要。”

    “你很大膽。”

    夜梟站了起來,他也笑了起來,他不再看林煮酒,而是走到正對着長街的窗前,伸手將窗推開,然後冷淡的說道:“只是人貴自知,在長陵要想活得下去,要想活得好,首先你便是要有常人沒有的本事,但最爲重要的是,永遠都不要超越一些人容忍的界限。”

    “年輕就容易熱血,就容易被人利用。”

    夜梟看着那根移動的長木,目光再落向更遠處的長陵街巷,然後他接着對林煮酒道:“皇宮裏的皇帝心心念念想了那麼多年的變法,但這麼多年都忍耐了下來,卻一直忍到自己都快死了,纔開始推行這樣的變法,你覺得他是因爲人之將死,覺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纔有的勇氣”

    “我不這麼覺得。”

    他說到此處,又微微頓了頓,然後再道:“他只是終於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犧牲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兒子。”

    “你說的或許有些道理,但葉到秋才黃,很多事情,是到了一定的時候,纔會自然發生。”林煮酒確定了這名梟雄不會對自己出手,他略微鬆了一口氣,說道:“或許人之將死,他不想留遺憾,但像他這樣的人,犧牲一個兒子卻並不需要很多年的考慮。之前的大秦,沒有顧離人,沒有餘左池,也沒有王驚夢。”

    “可是顧離人死了。”夜梟平靜而冷漠的說道:“是人都會死,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古都是這樣的道理,若是不明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或許餘左池也會死,王驚夢也會死,你也會死。”

    “我們只是匹夫。”林煮酒看着長街上的王驚夢,他毫不掩飾的擦了擦鬢角的汗珠,緩慢而平和的說道:“在最早返回巴山劍場的時候,我就問過王驚夢會如何做,他便告訴我,學劍若是不爲快意恩仇,那還要學劍做什麼”

    “殺人就要付出代價。”

    林煮酒淡淡的說道:“殺死顧師叔的人,要付出代價,想要我們死,也要付出代價。”

    夜梟並不想和林煮酒爭辯什麼,雖然他比林煮酒大不了幾歲,但在他看來,林煮酒和王驚夢這些人和那些剛剛到達長陵的稚嫩年輕人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他的後輩。

    “他真的覺得這樣就能找出殺死顧離人的幕後主使”他只是搖了搖頭,帶着些

    嘲弄的語氣問道。

    “終究只是那些人。”林煮酒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道:“我們不急。

    “人命在很多人看來自然是最值錢的東西,但對於有些人而言,卻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在不遠處的一座茶樓裏,那名曾經讓人放出風去,說若誰敢去動那根立木,就可以準備去死的中年華服男子冷笑着說道:“在這些巴山劍場的人看來,人死就要付出代價,但他們並不明白,長陵多的是死士,他們要人陪葬,就有足夠的人可以給他們陪葬。他們也未必明白,要立威,並不一定要這扛立木者死。”

    當他說出這些話時,已經和那扛着立木的腳伕距離並不遠的王驚夢,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王驚夢的傷勢的確未復。

    所以即便此時的陽光明媚,天氣不冷不熱,他的呼吸依舊不甚舒暢。

    他這咳嗽聲很輕,但當他這聲咳嗽聲響起時,他卻像打翻了許多鑼鼓和鐵罐,他的周圍瞬間響起一片響亮而淒厲的聲音。

    有五道劍光同時響起。

    這些聲音都來自這五道劍光。

    五道劍光分別從他的左右前後和頭頂上方落下,鎖住了他一切可能閃避的方位。

    這五道劍光分別來自不同的五個人。

    從他上方的窗戶中如乳燕投林般掠來的是一名身材嬌小的紅衣女子,從他左右兩側襲來的,是一名挑着些草鞋的小販,一名正在路過的路人。

    而從他的前後襲來的,卻是一名正在從馬車上下來的商人,一名大着肚子正在摘菜的孕婦。

    這五個人的劍招也分別來自不同的宗門,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這樣的出手經過無數次的演練,他們的出手默契到了極點。

    而讓這五人刺殺王驚夢的人,對王驚夢的力量和用劍也有着足夠的瞭解。

    以王驚夢此時的修爲和劍技,最多也只能同時對付其中的三人。

    無數聲驚呼聲和駭然的尖叫聲響起。

    只是在這樣的殺局裏,王驚夢的面色卻沒有絲毫改變。

    他只能對付其中三人,他便只對付其中三人。

    他的劍瞬間出鞘。

    後發而先至。

    似乎只是往前方刺出了一劍,但是三道兇戾暴躁的劍氣瞬間凝成,落在他身前和兩側的刺客的身上。

    他身前那名從馬車上下來的商人眉心之中爆開了一團血霧。

    他左側那名挑着草鞋的小販雙腳齊斷,慘呼着往後摔去,他右側那名路人的咽喉處綻放出一朵血花。

    只是還剩餘兩人。

    他的劍勢已盡。

    沒有人覺得他還能應付這兩人的劍光,包括他自己。

    即便連離的很近的夜梟都覺得,周圍已經無人來得及出手,已經沒有人能夠救得了王驚夢。

    然而就在此時,他感到這片集市的上空莫名多了些古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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