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文帶着她去了一處遠離王都的小鎮,以他在斯圖爾特府工作這些年得來的財產買下了一座小莊園。

    埃爾文不再做管家,他改爲經商了,他僱傭了一個年長的女僕幫忙照顧她的生活起居,然後便開始了商人的忙碌生活,早出晚歸,偶爾也會出門好幾天。

    阿娜絲塔西婭在莊園裏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她摘掉多餘的首飾,脫去華服,跟着女僕開始學做了一些點心。

    雖然剛開始味道不怎麼樣,但後來卻也還是稱得上美味了。阿娜絲塔西婭留在莊園裏,不知道自己能夠幹什麼,她從小到大所學的都是貴族小姐所需要的才藝,又或者說是怎樣讓人捧着她這些對於她與埃爾文目前的生活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環境變化了,她不再是王都裏等待出嫁的貴族小姐了,於是便開始學着僱人打理莊園。

    如果一切都只讓埃爾文一個人去做的話,那也太累了,雖然埃爾文在斯圖爾特府時很擅長打理這些,但阿娜絲塔西婭卻也不想都丟給他。

    在明白阿娜絲塔西婭的想法後,埃爾文沉默了,而後纔有些愧疚告訴她:

    我會盡快讓你過上以前的生活。

    不必了,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忍不住抱住他,將臉靠在他的心口處:

    我們能夠在一起就已經足夠了。

    如果是爲了以前的那種生活,她大可不必與埃爾文一起逃離王都。做一個養尊處優乖巧聽話的貴族小姐,那樣的生活她已經過夠了,目前的這種生活是她自己的選擇,這已經足夠了。

    埃爾文伸手摟住她,微微低下頭,在她的面頰上極爲剋制的映下一吻,而後那張常年無表情似的臉上浮現了極淡卻十分溫柔的笑意:

    今天,我會爲你帶格拉斯玫瑰回來。

    然後他出門了,阿娜絲塔西婭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就好像平常人家的妻子目送丈夫離家一般。

    然而直到午夜,埃爾文也沒有回來。

    阿娜絲塔西婭太過憂心,忍不住想出門去尋他時,埃爾文回來了。

    他帶回來了一個人

    畢維斯蘭斯。

    她曾在王都貴族的宴會中見過這個人。

    他俊美博學,又有着最古老的貴族世家纔有的禮儀和風度,曾一度稱爲王都貴女們的夢中情人。

    她不知道埃爾文爲什麼要帶畢維斯回來,明明他們不能和以前有半點聯繫,明明知道畢維斯是見過她的

    在這個莊園裏看見她時,那位優雅俊美的銀髮男子露出了興味的微笑:

    斯圖爾特小姐。

    他道出了她的身份,然後轉而看向埃爾文,面露幾分看戲的意味:

    你的妻子

    夜色裏,埃爾文的面色白得嚇人,彷彿失血過多一般。他面無表情的沉默着,半晌後,才領着畢維斯去了客房。

    待他招待完畢維斯後,阿娜絲塔西婭叫住了他:

    埃爾文你爲什麼要帶他回來

    她質問他。

    埃爾文沉默着,然後遞出了一朵花,這朵花的花瓣已經差不多掉光了,從花莖殘留的一兩片花瓣依稀能看出這朵花的原貌格拉斯玫瑰。

    看着手中已經被毀的格拉斯玫瑰,埃爾文也愣了一下,而後他收回花莖,對她道:

    我下次再送你吧。

    阿娜絲塔西婭從他手中接過那有些光禿的花梗,順手插入旁邊的花瓶裏,心情依舊有些怒意:

    埃爾文,我在問你話

    埃爾文依舊沉默,幾秒後才語氣有些複雜的道:

    斯塔夏,別接近他。

    阿娜絲塔西婭終究還是沒能從埃爾文那裏問出什麼來,只是她那晚隱約從埃爾文身上嗅到了的鐵鏽味或者說是鮮血乾涸的味道。

    從那晚開始,畢維斯便在他們莊園住下了,比起他們更像是主人,他將埃爾文當僕從一樣使役,也偶爾會用高高在上的目光微微嘲諷的看着她。

    她不喜歡畢維斯,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討厭。

    討厭他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討厭他將埃爾文當做僕從使役,更討厭他將菲爾德家贗品貴族帶到這裏來。

    埃爾文開始頻繁的外出了,常常整夜不歸。

    她不知道埃爾文到底在忙些什麼,卻也開始忍不住擔心起他的身體狀況了。

    埃爾文的臉色比以往要蒼白了許多。

    在一個傍晚,埃爾文將要出門時,她攔住了他,並對他發了好一頓火,向他質問畢維斯和愛得拉鳩佔鵲巢的行爲。

    埃爾文撐着一頂黑色的傘,站在夕陽中,看着她的目光很難形容,不捨哀傷亦或者是絕望

    斯塔夏,你有沒有想過回去

    天邊最後一律陽光也消失了,他站在雲霞映照的最後一片光亮中,灰紫色的眼映着雲霞,泛起的光點若閃動的淚。

    她愣住了,看着撐着傘站在夜幕中的埃爾文,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在漸漸冷卻:

    你後悔了

    埃爾文,你後悔了對不對

    埃爾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撐着那把黑傘消失在了夜色中,只餘下了一句很輕的話語:

    斯塔夏,離開我吧。

    阿娜絲塔西婭站在莊園門前,看着漆黑的夜色,一片茫然。

    菲爾德家的贗品從不遠處走來,以一種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並安慰她:

    斯圖爾特小姐,不要傷心了,某些人天生就該是僕從,沒有勇氣反抗。

    僕從

    阿娜絲塔西婭只想冷笑,這位菲爾德小姐還是位低賤卑劣的贗品,她有什麼資格去奚落埃爾文有什麼資格在這裏高高在上的表達同情

    如果不是畢維斯的到來,她與埃爾文本可以好好的

    我記得菲爾德小姐出身鄉野,這麼快就想與自己的出身劃清界限了

    她對着愛得拉露出冷淡嘲諷的笑容。

    她確實瞧不上愛得拉,因爲她的出身,更因爲她的行爲。愛得拉輕視貴女們的“放蕩”,然而她自己卻在肖想西瑞爾王子的同時與畢維斯不清不楚。

    這處莊園是埃爾文的,厚臉皮住得久了,你還真自己是主人了

    阿娜絲塔西婭將自己所有的不滿都傾瀉在了愛得拉身上,不出意外的看見愛得拉露出了倔強又楚楚可憐的神色

    。

    這種神態阿娜絲塔西婭見得多了,她的母親教她得更多,因爲那些貴族男子最喫的就是這一套。

    純淨,優雅,又無辜。

    曾經就被模仿過形象,阿娜絲塔西婭對愛得拉自然不會有什麼好的態度,在她看來畢維斯和這個贗品就是一起的,於是各種嘲諷奚落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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