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所有認識他們家的人都說:林洋就是個活脫脫的小美鳳,跟她那風風火火的咋呼性子一模一樣。果然男孩還是隨媽。
上輩子,他媽對顧燁然並沒什麼好印象,嫌這人總是一副面癱臉,嘴裏半天迸不出一句響話。她老趁着顧燁然不在,偷摸潛入豪宅,倒不是爲了跟兒子談談心,而是爲了去別墅自帶的泳池裏游泳。
有一次,林洋就問她,“你這是幹嘛”
江美鳳女士十分嚴肅,“媽最近在減肥,別人都說,游泳最減肥。”
游完泳,他媽就避開管家偷偷問林洋,“有沒有什麼好喫的貴的那種,媽沒喫過的。”
林洋特無語,“沒有,最近小顧買了棵樹,就在花園裏種着,你一會兒把它鏟走,好幾萬呢。”
“兒子,我鏟回去種哪兒啊”
“要不讓小顧送你套別墅,帶花園的那種”
諸如此類的小細節。林洋至今回想,不得不說,他媽簡直是個神奇的存在喜歡什麼掛嘴邊,討厭什麼也總要念叨出來,對於有錢人,好像無形中又懼怕幾分。
總的來說,他媽雖然小市民氣重了點,稍微“俗”了點,但還是有點可愛的。
林洋尚還沉浸在對於他媽的強烈回憶中,突然手機傳來了微信提示音。
拋妻棄子的陳世美:你弟弟今天來找我了。
乖乖,我弟這麼一添亂,這傢伙估計又得自戀好幾天了。
回覆點什麼好林洋冥思苦想,既不能傷了他和前夫剛剛建立的純潔友誼,又不能讓這個自戀狂誤會什麼。真是爲難死他了。
洋洋:我弟最近中考,學傻了,他的話你別信。
這麼回覆,算是中規中矩吧,不失禮貌,又適當地解釋了他弟造成的尷尬。
拋妻棄子的陳世美:你弟弟很可愛。
洋洋:他可愛個屁你別被他騙了。你是不是請他喫飯了他是不是選的挺貴的地兒從小他就這德行,到處騙喫騙喝。下次回家,我替你揍他一頓。挺不好意思的,改天我請你喫飯吧,允許你挑貴的點。
拋妻棄子的陳世美:好。
洋洋:我滾去睡覺了,晚安。
拋妻棄子的陳世美:晚安。
顧燁然的視線依舊落在簡短的幾句對話上,帶着溫熱的手指在那些鮮活字眼上一遍遍地摩挲。許久,他笑了起來。
常年陰沉的臉,在宿舍的白光下,看起來有幾分稚氣。依然是模糊了男人與少年的邊界。
這時候,宿舍老大正好瞧見了他的反常。
“看什麼呢這麼開心”老大隨口問道。
顧燁然收住笑,“沒什麼。”
老大還記得顧燁然之前提過有喜歡的人,順嘴便問:“不會是你喜歡的那位分手了吧”
這話一出,老二和江流齊齊朝顧燁然看過去。
老大一臉淡定:“你自己問他啊。”
顧燁然突然來了一句,“嗯,他分手了。”聽上去心情非常不錯。
“誰啊誰啊哪個系的”
老大和老二你一句我一句,二人輪流“聲討”顧燁然。這些誇張的玩笑話,傳到江流耳裏,他只覺分外刺耳。
“你們能小點聲嗎我要睡覺。”江流陰沉着一張臉。
大家立刻噤聲不語,老大玩起了遊戲,老二去洗澡了,顧燁然坐在書桌前,攤開了薩爾謬森的一本書。
寢室裏安靜了許多,除了老二在寢室洗澡整出的嘩啦啦水聲,躺在牀上的江流陷入了可怕的沉思。
他明白顧燁然的心思,那個喜歡的人不就是林洋嘛。
要是自己也像那個林洋一樣鬧騰,要是自己也像那個林洋一樣主動他一連說了好多個“要是”,可最後都歸爲一句自問:老三會不會也喜歡上我
江流翻了個身,眼睛注視着顧燁然的後背,快兩年了,他倆同寢了快兩年了,一起上自習,一起去食堂喫飯,偶爾還會一起打打遊戲,他怎麼就不如那個林洋
有時候,他倒寧願老三喜歡的是女人,大不了他把這個祕密一輩子爛在肚子裏,可老三偏偏喜歡的是男人。既然是男人,怎麼就不能是他
“老三。”江流喊了顧燁然一聲。
顧燁然轉身擡起頭,“怎麼呢”
“今天下午你沒去上課,我記了筆記,我這就拿給你。”說着江流欲爬下牀。
“不用了,你睡吧,我明天再看。”
江流的眼神變得晦暗,他盯着男人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很輕很輕地說,“是那個林洋吧”
老大沉迷於眼前的遊戲,並沒注意他們之間的奇怪氛圍。
顧燁然一句話沒說,轉過身子,背對着他。
“看不出哪裏特別的,他運氣真好。”江流覺得自己快瘋了。
顧燁然依然背對着他,沉默不言。
“也許他性格就是這樣,見誰都自來熟,對你大方熱情,沒準對別人也是。”
顧燁然轉了過來,用冷冽的目光對上他。
“老三,你別被他騙了。”
顧燁然眼內的冷意加深幾分,沉聲說道,“我不喜歡你這麼說他。”
江流抿抿脣,眼神裏的受傷一覽無餘。
老大聽出了點不對勁,他詫異地看看顧燁然,再看看江流,“你倆在說什麼呢”
顧燁然:“沒什麼。”
江流手握成拳,指尖死死地掐進掌心。最終,他還是說服自己暫時妥協了,他怕他倆連最普通的朋友都當不成。
“老三,對不起,我剛纔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迴應他的,除了老大的詫異臉,只剩下寢室裏模糊的安靜。
顧燁然看着自己的書,始終沒有迴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