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蘊心念一轉，控制着破空舟收斂住了舟上的光華，目光在下方輕輕掃過,便選中了一處較爲偏僻無人的區域,踩着破空舟落下。
一進入這顆顧時蘊曾經十分熟悉的、如今記憶也十分清晰的星球,顧時蘊就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凝滯了不少——
正如修真界中以靈氣劃分的大中小世界一樣，地球其實也算大千世界中的一個小世界之一,但和其他向着修行之路發展的小世界不同,地球上的靈氣少得可憐,於是這裏的生靈在一代又一代的演化中，逐漸走向了另一方向。
而小世界中的生靈氣運是與小世界本身的法則相連的,地球上的人類因爲靈氣的稀薄點亮了科技樹,於是地球便也將最後的靈氣轉化成底蘊，反哺大地。
——簡單來說,就是地球上的靈氣這會兒已經稀薄得幾近於無了,太淵微和顧時蘊剛從靈氣如雲的祕境中過來,丹田幾乎下意識地運轉起來，將遠遠送來的濁氣排開。
顧時蘊下意識朝太淵微看去,見他素來冷冽的面容上罕見地露出了幾分茫然，眉頭微蹙,不由得上前擡手虛虛撫了一下。
太淵微倏然回神，眉頭蹙得更緊,卻又被顧時蘊不容置疑地揉開。
毛狐狸的聲音又輕又軟，彷彿撒嬌般喚他：“師尊。”
顧時蘊捏着粒青色的補氣丹送到太淵微的嘴邊——自從得知雲夢祕境中存在青木神火之後,顧時蘊就開爐做足了準備,不誇張地說,他現在身上帶着的各種丹藥,簡直可以給太淵微拿着當糖吃了。
他靠得很近，身上因爲常年而殘留着的藥草氣息幽幽傳來，太淵微心頭一動，莫名地有點兒不自在，皺着眉正想接過那枚丹藥，就見顧時蘊指尖又往前一鬆，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嘖。
太淵微蹙了蹙眉，垂眸避開他的注視，還是低頭將那枚補氣丹咬進了口中。
顧時蘊只覺得一點冰雪般凜冽清寒的氣息在指尖上掠過，心頭微癢。
但高冷的貓咪逗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再逗下去，可就得被亮爪子撓了。顧時蘊見好就收，稍微退開了一點兒距離，放出神識在附近轉了一圈，神色微動。
太淵微看着那時常帶着惱人笑意的毛狐狸此刻臉上不知道怎得突然低落下來，抿了抿脣，“怎地露出這般……”
他平素冷淡，現在連關心人的話也硬邦邦的，顧時蘊卻一點兒也不計較，只伸手勾住了太淵微的指尖，笑了笑，語氣有些悵然：“……弟子與師尊相遇百餘年，卻不曾想這裏亦是過去了百餘年。”
百餘年的時光在科技的世界中，足以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雖不是滄海化桑田，但曾經熟悉的事物卻早已消失不見。顧時蘊神識敏銳，只輕輕一掃，就知道他們這是落到了華國帝都的郊區附近，那裏除了走過幾百年時光的故宮依然挺立，別的東西已變得不太熟悉了。
太淵微自幼便於修行中度過，每一閉關少則數月多則數年數十年，對此感觸倒是沒那麼深刻。只是他看着顧時蘊眉眼間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懷念與遺憾之意，指尖微微一動，到底還是緩緩握住了這毛狐狸的爪子。
當他選擇修行這條路的時候，不就已經有了覺悟了嗎？能夠在百年之後就回來這一趟，已經比他設想的時間早太多了。
——當然，便宜不佔白不佔，太淵微自己送上門來，他不“得寸進尺”一下，豈不是對不住這份美意？
他念頭一轉，就將身上穿着的寬袍大袖的法衣換了。太淵微看着他變幻出來的這身怪模怪樣，看着極貼身極挺括的衣裳，又呆了呆。
顧時蘊整理了一下襯衫袖子，又將自己的那頭放下來簡單地紮了一下，整個人看起來不再是那個修真界中滿身藥草氣息的高級煉丹師了，反倒和當今這個世界的人穿得有八分相似。
太淵微只當他是想故地重遊，只蹙了一下眉，便又放下了。
只是這身衣裳看着奇怪，卻把人的身材襯得十分醒目，太淵微的目光在顧時蘊身上輕輕掃過，隨後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顧時蘊忍笑。拉上他的袖子：“離祕境關閉還有一段時間，師尊陪弟子在這裏逛逛可好？”
太淵微：“……”
他冷聲道：“嗯。”
“那師尊也換一身吧。”顧時蘊眼眸一亮，彷彿有些歉然，“弟子的故鄉與修真界全然不同……”
太淵微：“……本尊可隱匿身形。”
顧時蘊垂眸看他：“可是弟子想和師尊一起。”
太淵微本想說即使隱匿身形也是一起的，但最後他抿了抿脣，還是試着變幻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顧時蘊的那身是最簡單不過的襯衫西褲，太淵微是對着他的這身換的，長髮同樣披散着，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顧時蘊有些失神地看了幾秒，隨即擡手，給太淵微整理了一下衣領。
隱約的雲紋在衣領袖口亮起，將太淵微俊美至極的面容襯托得越發清豔。
挺括的白襯衫勾勒出他細窄柔韌卻不單薄的腰身，西褲輕薄，修長的大腿奪人眼球。
顧時蘊突然有些後悔忽悠太淵微換上這麼一身衣服了。這樣的師尊，他當真是……一點兒也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了。
太淵微見他摸着自己的衣領在那發呆，不由得擡眸看他一眼。
顧時蘊回過神來，忍着心底那點兒悔恨：“……好了。”
百餘年過去，地球的科技又發展了不少，但大致的輪廓倒是還在，他們先是隱匿身形離開了郊區，但走到離帝都市區差不多的地方時，才慢慢地顯出身形。
更新換代的能源汽車在公路上來往不停，顧時蘊有點兒懷念這種氣息，拉着太淵微看了看，隨手打了輛車上去。
太淵微坐過不少靈禽荒獸，也乘過不少輦座，倒是第一次坐上汽車。
……有點兒像宗門裏的傀儡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