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有幾棟紅牆黑瓦的辦公小樓,外形精緻的就像富人區的別墅,然而走進去之後,整個場景爲之一變。

    在接近十二點的深夜,穿着各式各樣奇裝異服的人穿插往來,頭頂的天花板上是變幻聚合的白雲和星陣,白天與夜晚同生共存,兩邊的牆上畫滿了各種上古妖魔栩栩如生,猙獰欲出。

    人們匆匆行走、交談,偶爾會有人向走進來的夏羨寧一行人打招呼,看見洛映白的時候,都是又驚訝又高興,只不過夜裏正是特偵處最忙的時候,又有夏冰山在旁邊,大家沒有太多時間敘舊而已。

    洛映白笑着打過招呼,跟着夏羨寧進了電梯,順口問道:“羨寧,我爸呢”

    夏羨寧道:“老師休假,帶着師母去國外治病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洛映白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勁極大,夏羨寧莫名其妙,扭頭看他:“嗯”

    那一瞬間,洛映白幾乎以爲自己幻聽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你,說什麼我媽”

    媽媽不是已經爲了要救他去世了嗎

    夏羨寧看他臉色不對,有些擔心,扶住洛映白:“你怎麼了”

    洛映白反手扣住他,猛地擡頭道:“羨寧,你說我媽什麼她在哪”

    夏羨寧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認真回答了一遍:“師母之前因爲那件事受傷昏迷之後,一直沒有醒過來。老師這次也是想帶她出國找找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說白了,洛映白的媽媽江語佳目前就是植物人狀態,但比起死亡來說,畢竟昏迷就是有回覆的希望。

    洛映白實在是沒想到,重活的一世竟然是跟上輩子不完全一樣的,他還有機會可以再見到母親只要人活着,只要人活着,他說什麼也要想辦法把母親救醒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如此了

    那一瞬間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洛映白狂喜之下,一把抱住告訴自己這個消息的夏羨寧,狠狠親了他一口:“羨寧,師弟,我太愛你了”

    夏羨寧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親了,眼角抽搐,一把將他掀開,怒斥道:“洛映白”

    洛映白滿臉無辜地睨了他一眼,俊顏如玉,萬般違和:“叫這麼大聲幹什麼,嚇我一跳。”

    夏羨寧像是被過了遍電,麻木過後,只覺得臉上被親吻過的那個地方又熱又癢,心臟和呼吸統統亂了節拍,柔軟的觸感經久不散他孃的,出去大半年禍害指數又升級了。

    從小就知道洛映白這個間歇性神經病日常抽風,這次實在是因爲久別重逢他纔會忘了防範,要是換個人敢這樣早就被夏羨寧就地打死了,可是他卻拿這個師兄半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候電梯也停下來了,洛映白先出去,一轉身,發現夏羨寧還站在裏面有點糾結地看着自己,就嬉皮笑臉把他拽了出來:“又不是小丫頭,彆扭扭捏捏的,咱們這麼久不見師兄很想你嘛,親一下怕什麼的。對了,你還加班嗎”

    那句“很想你嘛”讓夏羨寧的心軟了下來,又聽他嫺熟地轉移話題,也是無奈了,只好道:“是。”

    “真遺憾,還想和你說說話。”洛映白伸了個懶腰,沒骨頭似的把手臂搭在他身上,哈欠連天地說,“好吧,那我就不打攪你這個大忙人。明天一早要去我們校長家,現在你給我找個地方睡覺吧。要牀舒服一點的,屋子裏有沒有空調啊,對了,我還要洗澡。”

    他倒是不客氣,非但絲毫沒有久別重逢的隔閡感,以前挑三揀四的臭毛病也半點不改,喋喋不休,是個要飯還嫌粥涼的典範帶頭人。

    夏羨寧瞥他一眼:“睡廁所吧。通風,有水。”

    洛映白道:“嘖,你真討厭。”

    夏羨寧沒接話,臉上卻不由也帶上了些許笑意。

    說是讓他睡廁所,最後夏羨寧還是把洛映白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特偵處的待遇優厚,他的辦公室外面是辦公間,裏面也有休息的地方,本來是爲了方便加班,現在倒正好可以窩藏一個洛大少爺。

    夏羨寧道:“睡這吧。”

    洛映白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夏羨寧點點頭,轉身就走,然而到了門邊,他忽然又頓住了腳步,回頭道:“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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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洛映白“嗯”了一聲。

    夏羨寧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過了片刻之後道:“你走之前,留信說遭逢變故心情不好,想找個新的環境調整心情,讓我不要去找你,我答應你了。所以即使知道你在什麼地方,我也從來沒去過。”

    洛映白吁了口氣,道:“謝謝。”

    夏羨寧盯着他,緩緩搖了搖頭:“但你也說過,如果哪天你回來了,一定不會再不辭而別。我做到了我答應的事,你呢”

    “說好的事情,當然要做到。”洛映白衝夏羨寧伸出手,笑着說,“我以後不會再走了。”

    夏羨寧終於也是一笑,跟洛映白擊了下掌,又去浴室幫他調好了洗澡水,很快就出去接着辦公。房間裏只剩下了洛映白自己,他洗漱完畢躺在牀上,疲憊的捏了捏的眉心。

    他的手還在發抖。

    其實被夏羨寧抱住的那一瞬間,他真的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是把人給推開。這幾年來,洛映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跟任何過去的親友有接觸,不然一定會造成大錯,這幾乎已經成了習慣。

    但夏羨寧的力氣很大,洛映白沒法推開他,也正是因爲這樣,才讓他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擺脫了那個詛咒。

    他抱着被子在鬆軟的牀上滾了幾下,終於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睡了。晨曦微露的時候,夏羨寧又拎着個保溫桶回來看了一眼,把早飯放到桌上。

    洛映白的被子就剩下一半在身上,他也是操心,把被子撿起來給他蓋好,在洛映白的牀前靜靜站了片刻,許多往事涌上心頭。

    人的一生那麼長,八個月並不算是很久的時間,但夏羨寧總有種莫名的感覺,彷彿他跟洛映白這一重逢,中間已經隔過了一遭生死。

    可是此刻凝視他的臉,分別好像又只是彈指一揮,熟悉感半分不曾削減,夏羨寧深切地感覺到,洛映白對自己,以及與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他們認識很多年了,一個性格冷肅端嚴,什麼話都壓在心裏,另一個活潑肆意,什麼都敢說,卻無論說什麼彷彿都是玩笑話。但其實兩人都明白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重要性,他們只是不說而已從小就這樣,沒什麼可說的,當然也沒人覺得這種關係有什麼不對勁的。

    洛映白睡了一會,翻身在枕頭上拱了拱,又把被子給拱開了,夏羨寧在他鼻尖上彈了一下,看見洛映白在睡夢中不滿意的皺鼻子,他眼睛不知不覺彎成了月牙,重新將他連人帶被子捲了個筒,鼓搗一陣,確定不會再掉了之後,纔再次離開。

    洛映白第二天早上聞着飯味醒了,掙扎了半天沒起來。

    他把上身擡起三十度角一看,發現自己整個人被卷在了一個被筒裏,被筒的銜接處封着一張黃符。

    洛映白:“”

    他用力一震,把黃符向外震飛,一邊下牀一邊嘀咕道:“這個羨寧,就知道禍害我。”

    夏羨寧大概在忙着,一直沒過來,洛映白喫過他放在那裏的早飯,就直接從特偵處去了校長家。

    易家是典型的書香門第,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小區裏,複式結構,雖然面積不是很大,但裏面到處都是字畫藏書和古董,乍一看,簡直讓人感覺自己是進了小型博物館。

    易校長和老伴跟兒子兒媳住在一起,再加上上回被洛映白抱過一次的小男孩,一共是五口人,知道他過來了的消息之後,這一家子全部都站在大門口迎接,給予了洛映白最高規格的待遇。

    洛映白:“”

    經過昨天的事情,易校長對洛映白很有好感,笑呵呵地首先招呼道:“映白來了,快請進,今天可要麻煩你了。”

    洛映白看着易校長身後的男人,乾乾巴巴地笑了笑,道:“校長別客氣。”

    他又鼓起勇氣轉向那個男人,用自認爲最乖巧的聲音道:“易老師您,也別客氣”

    真是要了命了,蒙娜麗易竟然是校長的兒子,班裏的情報機構實在太不給力,他之前爲什麼沒有收到風聲

    蒙娜麗易真名易詠,是他們班上的專業課老師,出了名的嚴厲。他有這個外號是因爲同學們一致發現此人有個神奇的功能上課的時候,不管你坐在什麼位置,從哪個角度擡頭,都會覺得在被他凝視,這種功能可以說是非常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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