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疏握住自家大哥嚴大川的胳膊,讓他鎮定,又給了自家大嫂陳蘭芝一個安撫眼神,這才清了清嗓子,直直看向那位三叔公,朗聲道:

    “三叔公,您收了蔡家多少銀子這般賣力地幫他們”

    “你你”三叔公面色一變,顫抖着手指着靈疏,“你胡說住口”

    人羣頓時一片譁然,朝着三叔公指指點點起來。

    三叔公氣得臉都紅了,本來被靈疏一句話點出他收了蔡家的銀子,他就心虛,這會兒更是覺得大丟臉面,強撐着一甩袖子,冷冷道:“真相如何,自會水落石出”

    靈疏不爲所動,又笑着看向蔡家父子,說:“您二位偷學我家山楂醬的方子,又不知避忌胡亂賣給人喫,如今害了人,竟不思悔改還想嫁禍給我,那可是生生一條人命你們敢不敢摸摸自己的胸口,難道就不覺得你們的良心會痛嗎”

    街邊一棟三層高的樓上,一間包廂裏,衛修涯“噗嗤”笑出了聲。

    同樣也靠在窗邊圍觀的衛元武簡直大喜過望,少爺笑了

    哎呀呀,不枉他今天軟磨硬泡甚至拉衛八下水,死活勸少爺出來走走。

    這一出門,少爺的心情果然變好了

    自從上次少爺吃了那靈掌櫃做的蛋糕、餃子,喝了奶茶,府裏廚子又學會了這幾樣小喫的做法,不時做給少爺喫,這兩日,少爺食慾好了不少,但就是主食依然喫的不多,單單隻有蛋糕喫的多,奶茶更是當水在喝。

    這幾日瞧着少爺彷彿是對蛋糕的興趣也不那麼大了,話說回來,就算再愛喫,三天兩頭的喫同一種東西,也是會膩的。

    衛元武就想着再去找一次靈疏,看看能不能再讓他幫着做出點新鮮喫食來。

    後來心念一轉,想到今天正好是王家莊的集市,上回聽沈慶生說,靈疏他們家的人集市都會去賣果醬糕。

    衛元武便去跟少爺說了,正好去看看這裏鄉下的集市,又能找找那會做美食的靈掌櫃,少爺也順便出門散散心。

    少爺一直心情不好,來了定春鎮就沒出過府,衛元武擔心少爺這樣會悶壞了,這回真是使出渾身解數,許是少爺見他求的可憐,這纔開了金口,願意出門了。

    沒想到一出來,就碰到了一出鬧劇,那靈掌櫃正是這出鬧劇的事主之一,少爺怕也是聽到了靈掌櫃說的話,才笑出聲的吧。

    說起來只要有這靈掌櫃在,少爺心情就好,靈掌櫃當真是個福星

    此刻衛修涯一手撐在窗臺上,支着下巴,饒有興味地看着樓下街面上的鬧劇,他從小習武,眼力和聽力都極好,下面發生的事兒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見那姓靈的少年一雙鳳眼笑眯眯的,面容雖然稚嫩,卻是古靈精怪,不知怎麼的,衛修涯覺得他像極了小狐狸。

    像那隻爬他窗子的小狐狸。

    人羣中,蔡福成大怒道:“你莫要胡說我蔡家在這王家莊經營了十幾年,家傳的糕點手藝鎮上的人誰不知道哪裏需要偷學你家的方子”

    蔡俊傑道:“姓靈的,你別轉移話題徐家娘子是喫你家做的山楂醬才滑胎的,你該給徐家磕頭認錯”

    徐家的老婦人往地上一坐,又要哭嚎:“還我孫兒命來”

    徐貴正要說話,靈疏面色沉靜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徐貴竟有點兒發憷,一時間沒敢開口。

    靈疏又掃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老婦人,說:“徐家娘子的湯藥費,徐家兄弟的精神損失費,賠五兩銀子怎麼樣”

    五兩銀子

    五千個銅板啊

    那老婦人面上一喜,又飛快地把喜色壓了下去。

    徐家的人神情都是一鬆,五兩銀子他們這些來幫忙的每家能分到不少呢

    蔡福成和蔡俊傑對視一眼,父子倆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喜色。

    只有徐貴皺着眉頭,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雖說他知道自家人這麼鬧的結果只能是得點兒銀子賠償,但那到底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哪有不心疼的

    那三叔公咳了一聲,似模似樣地說道:“既如此,靈掌櫃便賠錢吧,鄉親們都在這,也好做個見證。”

    樓上包廂裏,衛八站在衛修涯身邊,皺眉道:“少爺,要去幫忙嗎”

    他們早就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衛八心裏着急,這小靈掌櫃怎麼如此軟弱,明顯就是姓蔡的那家人嫁禍給他,他怎麼就這麼傻,竟願意喫下這啞巴虧

    衛修涯搖頭道:“再看看。”

    別人看不出來,可他卻是看出來了,那狐狸眼的少年眼珠發亮,明明就是一副要算計人的模樣。

    有點可愛。

    街上,靈疏不慌不忙道:“銀子不急,我家就住在嚴家村,還怕我跑了不成”

    他身後嚴大川和陳蘭芝急得跟什麼似的,一個勁兒暗暗拉着靈疏的袖子,徐家娘子不可能是喫的他家山楂醬滑胎的爲什麼靈疏要背這個黑鍋

    “事情咱們還是要說清楚的。”靈疏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圍觀的衆人卻不由自主地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就聽靈疏說,“第一,我家的山楂醬,在這王家莊上次集市上,除了賣給張家小公子一罐子,就從來沒有單獨賣過,其他的都是蘸在米糕上賣的,若不信可以去找張家公子對質,所以,蔡掌櫃,你家賣給徐大哥的山楂醬是哪裏來的”

    “第二,你們要是覺得我空口無憑,不相信山楂醬只賣給過張家小公子,那好,就算蔡掌櫃的山楂醬是在我家買的,那我請問一句,徐家娘子喫的山楂醬,是我賣給徐大哥的,還是蔡掌櫃賣的”

    這時候就有人若有所思地議論了起來。

    “是啊,徐家的山楂醬是在福成記買的,又不是在靈掌櫃這兒買的,這可不關靈掌櫃的事。”

    “可山楂醬是靈掌櫃做的,蔡掌櫃只是給徐貴推薦了這喫食”

    “靈掌櫃賣山楂醬的明明說了孕婦不能喫但福成記還推薦給徐貴,這錯該是蔡福成的”

    “靈掌櫃每次賣果醬糕都說了,他家有另外一種果醬是孕婦能喫的”

    “第三,”靈疏看了一眼蔡福成父子,厲聲道,“蔡掌櫃說沒有偷學我家的山楂醬方子,那你敢不敢讓鄉親們去你家看上一眼”

    蔡福成臉色一白,竟覺得面前那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眼神如刀般銳利,割得他的臉生疼生疼的。

    靈疏一句話落,緊接着道:“蔡掌櫃,鄉親們都看着呢我看您還是別想做小動作吩咐人回去銷燬證據了”

    蔡福成剛纔還真是這麼打算的,他身邊跟來了不少族裏的人,只要隨便叫個人回去,把他家裏那些搗鼓過山楂醬的工具什麼的都燒了或者是藏起來,那就萬事大吉了。

    哪知道他還沒動作呢,就被靈疏說破了。

    蔡俊傑惱羞成怒:“憑什麼讓你去我家看我家也有糕點方子,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想偷我家的方子”

    圍觀的鄉親們卻也不是傻子,早有人看見蔡福成的神色不對,就猜出這其中肯定有貓膩,於是便起鬨道:

    “鄉親們都在看着呢誰敢偷你家方子若不相信,大不了就挑個信得過的人去瞧一眼好了”

    “我看就讓徐貴去他是苦主,他總不會看了瞎說話”

    “我覺得不然咱們請張小公子來好了,張家那麼有錢,再怎麼着也不會貪福成記的方子的”

    靈疏笑道:“莫不是蔡掌櫃心裏有鬼,不敢讓人去看吧若真坦坦蕩蕩,讓人看一看又沒損失。”

    鎮長三叔公看向蔡福成,皺眉道:“沒做就是沒做,怕什麼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

    蔡福成緊緊閉着嘴巴,就是不開口。

    靈疏見狀,也不着急,又道:“既然蔡掌櫃不肯讓咱們去他家查看,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徐大哥買的山楂醬,應該還有剩下的吧麻煩徐大哥拿出來和我家的山楂醬對比對比,看看到底是不是一樣的”

    鄉親們就都七嘴八舌道:“對呀對呀拿出來比比”

    沒喫完的山楂醬徐家當然帶來了,靈疏也一早就看到了。

    徐家今兒來找“福成記”討要說法,自是準備得齊全,喫剩下的山楂醬可是鐵證呢

    徐貴趕緊從家裏親戚手裏接過了一個陶罐子,靈疏拿了一隻自家的碗,讓徐貴倒了一點兒山楂醬出來。

    圍觀的人們就見那山楂醬紅裏帶黑,黑中透着紅,裏頭還有塊狀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光是看着就不像是好喫的東西,而且聞起來彷彿還有股嗖味兒。

    徐貴道:“這醬買了有幾天了,都有點兒嗖了。”

    靈疏拿了另一隻碗,把自家的山楂醬用小勺舀了些出來,只見這碗裏的山楂醬紅豔豔的,水分十足,質感細膩非常,在陽光底下反射着晶亮的光澤,酸甜的味兒瀰漫開來,單單是聞着,就讓人直流口水。

    蔡福成一見靈疏拿出來的山楂醬,就知道這下完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