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修涯的房間裏。

    程逸已經走了, 書案上的琉璃燈發出瑩潤的光, 衛修涯正靠在軟榻上看書,一側的小桌上放着只白玉酒壺,酒壺旁是隻精緻的琉璃杯, 杯子裏裝着葡萄酒, 淡紫色的酒液典雅芳華, 還沒有品嚐便已令人沉醉。

    窗棱忽然發出聲響,衛修涯微微勾脣, 看向窗子, 等待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今天晚上原本就是抱着等那隻小狐狸試試的心思,果然他沒有白等,小東西真的又來了。

    兩隻毛絨絨的白色小爪子扒拉在窗口,小狐狸的後腿使勁在牆上蹬, 奈何酒喝的有點兒多, 他腿軟,幾乎都要使出喫奶的勁兒了, 也沒能像往常一樣輕巧地翻窗進屋。

    衛修涯一時有些奇怪,這小傢伙平時可是很機靈的, 昨晚更是直接跳了進來, 怎麼今天爬不進來了

    他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把小狐狸抱了起來。

    靈疏感覺自己飄起來了,他努力睜大眼睛, 好不容易纔看清了眼前的人。

    哇是個美人

    靈疏雙眼一亮, 毫不猶豫地伸出爪子抱住美人的脖子, 張嘴就舔了美人的臉一下。

    皮膚好好哦,再舔,再舔

    衛修涯被小狐狸糊了一臉口水,哭笑不得地推開毛絨絨的小腦袋,說:“小東西,今天怎麼突然這麼熱情”

    嗚哇,美人不要走

    看不到美人的俊臉,靈疏着急了,猛地撞了過去,緊接着,他舔到了美人的嘴脣。

    好軟還有葡萄酒的香味

    和你說哦,今天我也喝葡萄酒了

    我們都喝了一樣的酒,果然是心有靈犀

    被舔了這麼一下,衛修涯自然也聞到小狐狸口中的酒味兒了,他無奈地搖搖頭,點了點小狐狸的額頭,寵溺道:“小東西,是不是偷喝了你主人的酒難怪這麼熱情。”

    靈疏一對毛絨絨的耳朵抖了抖,眯起了雙眼,我纔沒有偷喝呢那本來就是我自己釀的

    “好了好了,別鬧了,”衛修涯揉了揉小狐狸的頭,抱他到牀上,“今晚本來想叫你也嚐嚐這葡萄酒,你倒機靈,自己就跑去偷喝了,看你都醉成什麼樣了,你這麼傻,萬一醉倒在路邊,還不被人撿了去剝了皮做成衣裳。”

    “以後不準再喝酒了,記住了沒有”衛修涯沉下聲音警告道。

    只是他自己都沒有發覺,這話雖然是警告,那語氣卻是擔心居多,嚴肅居少,沒有半點兒威懾力。

    靈疏在衛修涯低沉性感的嗓音裏愜意地眯上眼睛,他扒開美人的衣襟,從衛修涯胸前的衣服裏鑽了進去,把自己貼在美人兒光滑結實的胸膛上,扭了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美滋滋地閉上了眼睛。

    衛修涯抱着醉酒的小狐狸躺在牀上,一手輕輕撫摸着小狐狸背上的毛,心裏卻在思索一個問題。

    他在嚴家住了這幾天,每天晚上這隻小狐狸都會跑到他牀上來睡覺,天一亮這小東西就跑得無影無蹤,彷彿消失了似的,完全找不到它的蹤跡。

    但一入夜,小狐狸就準時來了。

    若說小狐狸白天是跑去後山林子裏去了,可它每次來的時候身上一身白毛油光水滑,乾淨清爽,根本就不像是在林子裏野過的。

    是誰給小狐狸清洗的皮毛

    總不會是它自己打理的吧

    從前在外打獵的時候,他也不是沒獵到過狐狸,可從來沒見過這麼幹淨的野狐狸。

    要是真是這隻小狐狸自己洗的澡,衛修涯就不得不懷疑它是不是已經成精了。

    想來想去,衛修涯也只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這隻小狐狸是靈疏養的。

    至於爲什麼白天見不到這小狐狸,估計是這小東西靈性,白天放養,滿山跑,晚上回來靈疏給它洗的澡

    而它晚上爲什麼不去跟靈疏一起睡,卻非要跑來自己房裏,衛修涯覺得可能是因爲自己住了靈疏的房間,這小狐狸認牀,就像小貓小狗認自己的窩一樣,所以纔會每晚都來的。

    心裏轉着這些念頭,衛修涯抱着小狐狸睡着了。

    靈疏醉酒的後果就是,睡過頭了。

    大慶朝的人都是日落而息,日出而起,靈疏來這裏這麼久了,自然也習慣了這樣規律的作息時間。

    可是今天,冬日清冷的太陽都已經快要升到頭頂了,靈疏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堵牆

    啊,不對

    這小麥色的皮膚靈疏尖尖的毛耳朵陡然立了起來,他想起了上次在衛修涯懷裏醒過來的場面。

    靈疏幾乎要哀鳴,小狐狸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神色,擡起爪子捂住眼睛,彷彿這樣就能逃避現實了。

    老天,讓我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靈疏的內心被滿屏的彈幕徹底佔據:

    爲什麼我又雙叒叕在衛修涯懷裏

    爲什麼我又雙叒叕跑到衛修涯的房間裏來了

    爲什

    麼我又雙叒叕和衛修涯一起睡了

    靈疏頭頂傳來衛修涯的聲音。

    “喲,還知道害羞了”衛修涯好笑地伸手彈了彈小狐狸的尖耳朵,“昨天舔我的時候怎麼不害羞”

    靈疏:

    什麼

    什麼什麼什麼

    我,舔了,衛修涯

    不,我一定是幻聽了,我還沒有睡醒我肯定是在做夢

    衛修涯此刻早已經起牀了,正靠坐在軟榻上,一手拿着一本書,不過因爲懷裏有隻小狐狸,他的衣服穿得很鬆散。

    衛修涯低頭看着小狐狸把臉埋在自己胸口,一對毛絨絨的尖耳朵轉個不停,明顯是已經聽到了自己說的話,卻羞得怎麼也不肯從自己懷裏出來。

    小東西簡直可愛極了。

    衛修涯逗弄的心思更甚,便又說:“昨天你喝醉了酒,還吐了好多髒東西在我身上,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好呢”

    “咔擦”一聲。

    靈疏石化了。

    只見小狐狸從耳朵尖一直到尾巴尖,整隻狐都僵硬了。

    喝醉酒吐到別人身上,這是我狐生中最大的恥辱

    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見小狐狸這僵硬的模樣,衛修涯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小笨蛋,逗你玩的呢,你還真信了”

    靈疏一聽,猛地跳了起來,揮起小爪子就朝着衛修涯的俊臉來了一巴掌。

    “哎喲,我錯了,我錯了。”小狐狸用肉墊打的,一點兒也不疼,衛修涯笑盈盈地偏過頭去說。

    靈疏炸毛了,左邊又是一爪子。

    讓你騙狐,讓你騙狐

    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

    小狐狸左右開弓,這福氣衛修涯消受不起,忙笑着一把抱住小狐狸,按在了懷裏,揉着小狐狸順滑的脊背順毛道:“我真的知錯了,你就饒了我吧,乖乖的,別把爪子打疼了。”

    衛修涯捏住小狐狸軟軟的肉墊,低頭在小狐狸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轟

    剎那間,靈疏覺得渾身的毛都燒起來了

    整個狐都不好了。

    小狐狸拼勁全身的力氣,從衛修涯懷裏掙脫,慌忙朝着窗口躍去,翻窗的時候還被窗棱給絆了一下,差點兒掉下去,並且他還聽見身後衛修涯低低的笑聲。

    啊啊啊啊啊不要活了

    衛八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少爺臉上帶着愉悅的笑意,心情非常好的樣子。

    衛八頓時驚了。

    他很久很久很久沒見過自家少爺笑得這麼開心了

    衛八上前一步,急切地問道:“少爺在笑什麼是有什麼喜事兒嗎”

    衛修涯以拳抵脣輕咳一聲,收斂了笑容,不過眼裏依然帶着笑意,說:“剛纔有個小笨蛋逃跑了。”

    “誰”衛八疑惑道,剛纔他從外面進來,沒見到有人啊。

    而且等等

    少爺這溫柔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他從來沒見少爺這麼溫柔過,這簡直太嚇人了

    是哪個小妖精勾.引了他家少爺

    等我把他找出來,我保證不打死

    不不,不能打人,這小妖精能讓少爺開心,應該好好供着纔是

    只要少爺的心情能一直好下去,不管那個人是誰,他衛八都一定會對他以禮相待,就如同對待少爺那般。

    “是隻小狐狸。”衛修涯翻開了手裏的書,說。

    “小狐狸”衛八更加奇怪了,他怎麼沒看見過這兒有狐狸

    衛八問道:“是後面上山跑來的”

    他好像記得上次靈疏第一次去他們府上給少爺做飯的時候,少爺就問過大家有沒有見到一隻小狐狸

    也恰巧是那天,他見到了少爺久違的笑容。

    難道那隻小狐狸跟着少爺來了不成

    那也太有靈性了吧

    可是爲什麼少爺能看見小狐狸,他和衛管家卻從來沒見過呢

    衛八不由想起了以前聽說書人講的神怪故事,頓時猛然一哆嗦那隻狐狸不會真的是精怪,纏上了他家少爺吧

    “少爺”衛八欲言又止。

    就見衛修涯的神色彷彿是在回憶着什麼,笑着說:“那小東西每次來身上都乾淨得很,皮毛上有澡豆的香氣,不太像是山裏的野狐狸。”

    衛八心裏“咯噔”一下,會自己給自己洗澡打理皮毛的狐狸

    不是精怪還能是什麼

    不行絕不能讓少爺被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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