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比往日更加熱鬧起來, 來幫忙處理山楂、做山楂醬的鄉親們都議論紛紛。

    “嚴家這是要發達了啊”

    “可不是麼,家裏頭還住着個貴人呢, 那天貴人來的時候我遠遠瞧了那麼一眼, 嘖嘖嘖, 只怕是比縣太爺還要威風呢”

    “是呀是呀,你們是沒見過,那天貴人一進來,我連氣兒都不敢喘了呢。”

    “若是那位貴人提攜提攜嚴家,嚴家說不得就能搬到縣裏去哩。”

    “也不知道有福叔是積了幾輩子的德”

    有人反駁道:“哪裏是有福叔積德,貴人是衝着靈疏來的, 要我說啊,嚴家能有今天,都是靈疏的功勞。”

    另一人便說:“能撿到靈疏這孩子, 那也是嚴家的運氣”

    “到底還是有福叔一家心善,救了靈疏, 好人有好報吶”

    在一旁幹活的嚴德貴聽見了,呵斥一聲:“都別說了衛少爺就在屋裏呢”

    衆人紛紛閉了嘴, 轉而聊起各家的家長裏短起來。

    嚴家這些天做山楂醬和果脯幾乎天天都借用嚴德貴家的鍋和竈,靈疏觀察了些日子, 見嚴德貴這漢子人實誠,幹活也認真, 他家的媳婦田金香也不是那種嘴碎的婦人。

    靈疏便讓自家大哥嚴大川教了嚴德貴做山楂醬的方法, 讓他幫着做山楂醬, 夫妻兩人的工錢也給漲了些, 儼然就是兩個小工頭,是以嚴德貴一開口,幫工們便都老實了。

    嚴大川這會兒正在後院商量着起房子的事,嚴得貴便領着一衆人幹活。

    村裏蓋房子前都得拜神,今天一早嚴家衆人和那陳豐收還有他帶來的幫着蓋房子的弟兄們擺了香案,拜了神,便開始在後院測地了。

    選好了地址,接着就是買磚,挖泥沙,陳豐收和磚窯上的人熟識,買磚還能便宜一些,等着牛車把磚拉回來,很快他就帶着人動工了。

    靈疏跟着瞧了一會兒,見這陳豐收確實是很有經驗,便也不準備瞎摻和了,蓋房子這種事兒可不是隨便看看光腦裏的資料就能學會的,專業性比較強的東西,還是交給專業人士比較好,平時只要有大哥看着工人們,防止有人偷懶混工錢就可以了。

    開始蓋房子後過了有兩日,這天,兩個一身勁裝、腰間佩劍的年輕男子帶着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嚴家小院門口。

    衛九驚訝地看着忙忙碌碌的小院,一時有些呆住了,他沒想到主子住的這家農戶會是這樣一番景象,主子不是說到農家來修身養性麼他還以爲會是一個清靜優雅的小院子。

    衛十在身後推了推衛九,衛九這纔回過神來,一抱拳,朝着院門高聲道:“請問這裏是否是靈疏靈掌櫃家”

    嚴家院子裏幾乎是所有的幫工們都看了過去,大夥兒一見兩個佩劍的男子,就都變了臉色。

    村裏的百姓哪裏見過這種人,衛九衛十那挺拔強健的身姿一看就是練家子,還帶了兵器,一時間都沒人敢說話了。

    衛九又道:“我家公子住在這裏,我們是來見我家公子的。”

    嚴大川聽了這話,陡然鬆了口氣,強自鎮定,正要讓這門外的三個人進來,卻見靈疏急匆匆地跑了出來,道:“是不是衛府請的大夫到了快進來快進來”

    靈疏一邊說着這話,一邊側身把衛九一行人讓進院子。

    “大哥你去忙吧,”靈疏對嚴大川道,又朝那些圍觀的鄉親們說,“大家都幹活吧,這幾位是來找衛少爺的,不是什麼歹人,大家不用瞎猜,沒事兒的。”

    交代完這句,靈疏便領着衛九幾個去了衛修涯的房間。

    等到他們一走,小院裏的人們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見了衛九衛十這陣仗,衆人又對那位從來不出門的傳說中的衛少爺更多些敬畏之心。

    房內,衛九衛十一見到衛修涯,便單膝跪地、神色激動,抱拳朗聲道:“主子,幸不辱命”

    靈疏被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兩個人。

    媽耶,嚇死狐了有沒有

    衛修涯頷首道:“起來。先去休息吧。”

    衛九和衛十便動作整齊劃一地唰一下站起來,身姿筆挺地站在一旁,看他們兩人的神情,是一定要留在房裏的了。

    靈疏驚訝地睜大眼睛,軍人當兵的

    這兩個年輕男子的動作明顯訓練有素,眼神堅毅,雖然已經極力收斂,靈疏依然能察覺到他們身上所帶的肅殺之氣

    這兩個男子,上過戰場,殺過人。

    靈疏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衛修涯身上,下屬都這

    麼厲害,那麼被他們奉爲主子的衛修涯,會是什麼人

    將軍嗎

    真是個遙遠的詞啊

    停下停下,不要想了,還是先看看衛修涯的腿傷吧。

    那位滿頭白髮的林大夫進了屋便毫不客氣地坐下了,也不用衛修涯邀請,他就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水喝。

    衛修涯對老者拱手道:“林老,別來無恙,此次事急,倉促請您來實屬不得已而爲之,我這兩個下人都是聽命行事,若他們對您有什麼不敬之處,衛某在此給您賠罪了。”

    “不敢,”那林大夫輕哼一聲,白鬍子一翹,諷刺道,“我這把老骨頭當不起你賠罪。”

    靈疏心說,看這樣子,衛修涯和這位林大夫應該以前就認識。

    一旁的衛九衛十聽林大夫這麼刺自家主子,頓時就怒目圓瞪,卻又知道自家主子的腿還需要他來診治,只得按捺住怒氣,盯着林大夫,恨不能把人盯出個洞來。

    衛修涯卻沒有半點兒生氣,也不急着讓林大夫看自己的腿,只道:“一路舟車勞頓,林老想必也累了,那我們便改天再敘吧。衛八去給林老安排住處。”

    “那個”靈疏在一邊舉起手,弱弱地說,“我家沒有住的地方了。”

    衛修涯看向衛八,意思是這種事兒衛八解決就行。

    衛八起身,走到林大夫跟前說:“您請。”

    林大夫又冷哼一聲,跟着衛八出去了。

    靈疏擔憂地看了衛修涯一眼,也跟着倆人走了。

    “這樣吧,讓林大夫去哪個鄉親家借宿好了,”靈疏提議道,“旁邊大牛哥家應該有空屋子。”

    要說這村裏誰家的住宿環境好,那一定是村長嚴有財和程逸程先生那裏,若說些好話,靈疏也不是不能把林大夫安排去村長或者程先生那裏。

    可是林大夫得給衛修涯治腿,自然是住得近一點兒更好。

    要是衛修涯的腿需要長時間調養,那等過幾天自家後院的房子蓋好了,就給林大夫留一間好了。

    只不過看現在這情況,靈疏猜測一定是衛修涯的兩個下屬強行把林大夫“請”來的,導致老人家生氣了,不想給衛修涯看腿。

    就是不知道老人傢什麼時候纔會消氣。

    陳大牛住在靈疏家的右邊,這漢子家裏就他一個人,他娘死得早,去年他爹生了一場病,也去了,原本蓋好了屋子打算給陳大牛娶媳婦兒的,結果他爹那場病花光了家裏的錢,拿不出彩禮了,陳大牛又說要給爹守孝,於是這麼個大小夥子至今還是光棍一條。

    靈疏在自家的後院找到了陳大牛,這些天陳大牛也一直都在嚴家幫工,他長得人高馬大,一身蠻力,像切山楂挖山楂核這種精細的活兒他做不好,但是體力活兒卻是一把好手。

    嚴家後院正蓋房子呢,這不陳大牛就主動來幫忙了。

    靈疏跟陳大牛說了來意,他放下手裏的青磚,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上的泥,笑得一臉憨厚,連連說:“我這就帶靈小哥和老丈去,我家空屋子多,您老愛住哪間都行。”

    陳大牛帶了幾人回自家的院子,這屋子雖只有他一個糙漢子在住着,卻打理得乾淨整潔,連林和宜見了,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林和宜隨手一指,“就這間吧,這間能曬到太陽。”

    靈疏皺了皺眉,這房間顯然是陳大牛自己在住的,要是林老要了這間屋子,陳大牛住哪兒

    他正要說話,卻見陳大牛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哎,好,您就住這間吧,晚上冷,我去給您多拿牀被褥來。”

    林和宜滿意地往凳子上一坐,朝衛八道:“有喫的沒有熱水嗎趕了這麼久的路,可把我這一身老骨頭顛散架了,肚裏餓得空空如也,就剩下半條小命了。你先讓我泡個澡,再弄點兒好喫的來。”

    衛八恨不得當下就翻個白眼,您老說話這中氣十足的樣子,哪裏像是隻剩下半條命的樣子怕是再活個二十年都沒問題吧

    不過林大夫他得罪不起,只得應諾道:“那您稍等。”

    陳大牛抱着一牀新被褥進來,忙道:“熱水我來燒,就是那喫食我做的不好喫”

    靈疏接話道:“那行,熱水就麻煩大牛哥了,喫的我去做。”

    兩人這就分工好了,陳大牛去廚房燒熱水,靈疏轉身回自家院子,剩下個衛八愣在原地。

    我幹啥

    林大夫明明是來替我家少爺看腿傷的,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搶着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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