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修涯打斷他:“我不介意。”
靈疏說:“可是我家沒有多餘的牀。”
所以你還是回去吧
靈疏越是想趕衛修涯走,衛修涯卻越想逗他。
“那我就和你擠一擠吧, ”衛修涯道,“靈弟不會嫌棄我吧”
靈疏:
誰敢嫌棄你衛大少爺啊
話說衛修涯該不會是因爲被退婚了, 所以性格扭曲,專門以爲難別人爲樂趣吧
他堂堂一個富家公子, 爲什麼偏偏要住農家小院啊
靈疏簡直搞不明白衛修涯的腦回路了。
不過要他和衛修涯擠一張牀是不可能的,真論起來,他們兩人今天才是第一天認識呢,靈疏還沒大方到和一個剛認識的人睡一張牀的地步。
“讓衛少爺和我擠不合適, ”靈疏只得道,“要不你就睡我的房間好了, 我去和爹孃擠一擠。”
衛修涯顯然是很滿意這樣的安排,便點點道:“那就多謝靈弟收留我了。”
靈疏一肚子氣悶, 他纔不願意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別人住呢, 可衛修涯這死皮賴臉的態度實在讓人沒辦法,他現在就盼望時間過得快點兒, 明天一早就讓衛修涯趕緊走人。
程逸全程就看着靈疏和衛修涯說話,沒發表任何意見。
三人喫完了晚飯, 程逸就走了。
靈疏把衛修涯帶到自己屋裏, 耐着性子說:“院裏有水井, 要用水直接去打就行,一會兒我給少爺你提點兒熱水過來洗漱。”
衛修涯點頭表示知道了。
靈疏去了隔壁廂房找自家爹孃。
幫工們幹完一天的活兒,剛纔已經都回家去了,衛修涯和程逸佔用了正房的堂屋用飯,嚴家一家子人就在老倆口的屋裏喫飯。
陳桂花一見靈疏就問:“小疏喫飽了沒沒喫飽再來喫點。”
按陳桂花的想法,那衛公子氣場那麼強,誰見了也害怕,她擔心靈疏和他一起喫飯根本喫不好。
靈疏搖頭道:“我喫飽了,娘你們喫吧,對了,衛少爺說現在回定春鎮太晚了,夜路不好走,今晚就暫時在咱們家住一晚,我把自己那屋讓給他了,晚上就在爹孃房裏打個地鋪吧。”
“啥”嚴有福驚道,“那衛少爺,要住咱們家”
那衛少爺通身氣派,身上穿的袍子一看就老值錢了,頭髮還束着玉冠,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是哪裏想不開要住他家
要說真擔心走夜路,那去程先生那裏借住,或者去村長家裏借住都比較合適一點啊,畢竟他們的條件比自家要好。
嚴大川和陳蘭芝也是一臉詫異的表情,還帶着點兒心慌。
他們家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大人物上門來,嚴家人都是平頭百姓,衛修涯跟他們無親無故的,頂多就是上次靈疏去衛府給他做過一頓飯,現在他突然要住在嚴家,大家哪能不心慌呢
“那個小弟,”嚴大川道,“咱們沒得罪衛府的人吧”
靈疏哭笑不得,“大哥,你想哪裏去,你就放心好了,上回我去衛府,誰也沒得罪,衛少爺既然想住咱們家,那就讓他住好了,他們有錢人閒得沒事了就愛瞎折騰,他也就住今晚,明天就走了,你們該怎麼着還是怎麼着,別太緊張了。”
陳桂花愣了會兒,這才猛地站起來,說:“小疏,你那房間收拾乾淨了不沒收拾乾淨我趕緊去收拾收拾,萬一那衛少爺住得不舒心怪罪咱們可怎麼辦”
靈疏拉着自家乾孃坐下來,“娘,你就別忙活了,是他自己上趕着要住的,又不是咱們家請他來住的,你們不用這麼擔心,等會兒燒點熱水送過去就行了。”
陳桂花一想也是,拍了拍胸口,也不收拾桌子了,直接出門去廚房燒水。
不是他們家的人反應過度,實在是像衛少爺那樣的大人物,他們家得罪不起。
另一邊,衛修涯正在打量靈疏的房間。
嚴家的房子是老房子,雖然是青磚砌的,卻有些年頭了,牆壁的顏色很陳舊。
不過靈疏這房間卻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
自打靈疏賣果醬糕和山楂醬掙了錢,嚴家一大家子人的生活條件都改善了不少,既然有錢了,靈疏自然也不會虧待自己。
牀上的被褥顏色淺淡,也是嶄新的,屋裏有一股木質的清新氣味。
衛修涯在牀邊坐了一會兒,衛八就抱着幾本書和一套新袍子進來了。
衛八身爲親衛,一向都是等衛修涯喫完了飯纔會去喫,然後又去馬車上拿行禮纔過來。
像衛修涯這般家世的公子,出門在外,即便不是出遠門,都會帶上些行禮以備不時之需的。
“少爺,這裏燈不夠亮,晚上還是別看書了。”衛八勸道。
衛修涯點點頭,不置可否。
衛八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自家少爺:“咱們以前也不是沒趕過夜路,您怎麼突然想住在靈掌櫃家”
“他做的菜好喫。”衛修涯道。
“您真這樣覺得”衛八幾乎高興得要跳起來,少爺終於肯好好喫飯了嗎
衛修涯點頭。
衛八喜道:“既然這樣,不如您就在靈掌櫃家住一段使時間如何”
只要少爺不再繼續消沉下去,不再繼續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願意出門來走走,少爺想住在哪裏、住多久,都隨他喜歡
自從少爺傷了腿,這麼長時間了,這還是少爺第一次主動在外面留宿呢
衛修涯聽了衛八的建議,稍微想了想,他倒是對那位小靈掌櫃挺有興趣的,這農家小院住着也別有一番意趣,便微微頷首同意了。
夜晚,靈疏躺在爹孃房裏的地鋪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地鋪下頭墊了草蓆,鋪上厚厚的褥子,一點兒也不會涼,可是靈疏認牀,他想念自己舒服的小牀了,想念牀上軟軟的被子了。
靈疏睜着眼睛瞪着窗外,想着衛修涯現在就睡在自己的牀上,越想心裏越是不高興。
他看了看睡熟了的乾爹乾孃,縮進被窩裏,悄悄地變出獸形,趁着夜色鑽出被窩,溜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毛絨絨的小狐狸用爪子撥開窗子,跳進屋裏,又爬上了牀。
靈疏蹲坐在衛修涯身邊,藉着微弱的月光,盯着他的俊臉看了半天。
好一會兒後,靈疏氣呼呼地想,就踩一腳,他應該不會發現的吧
誰叫他佔了自己的牀,害自己睡不好覺。
用肉墊踩,又不會受傷。
不踩一下真的很不解氣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擡起了右前爪,朝衛修涯的俊臉伸了出去。
軟軟的肉墊剛剛纔一碰到衛修涯的臉,一隻手猛地抓住了靈疏的爪子。
黑暗中,衛修涯低笑一聲:“小東西,抓住你了。”
嚴大川皺着眉道:“路上問他他也不說。”
“跟奶奶說,”陳桂花說,“誰欺負我們亮亮了”
亮亮咬着嘴脣,悶悶不樂道:“是姑奶奶家的湛哥。”
陳桂花眉毛倒豎,“陳湛那小子怎麼欺負你的我倒要找嚴春花理論理論去”
亮亮的姑奶奶,就是嚴大川的大姑,嚴有福的親姐姐,嫁在隔壁望石村,嚴春花偏心夫家,年輕時就和陳桂花鬧過矛盾,平時一直不怎麼來往,就是過年時纔會走動走動。
亮亮擡頭看了眼靈疏,又低下頭,含糊不清地說:“湛哥說,我能去上學都是靠的小叔,交給先生的學費也是用的小叔的銀子,爹沒本事,只會跟在小叔屁股後面跑腿,得了點賞錢就以爲自己了不起了 ”
亮亮越說越說不下去了,紅了眼眶,飛快地加了一句:“他還說爹有錢了也不知道幫親戚。”
家裏幾個大人聽了亮亮的話,臉色一時間都變得很不好。
陳湛今年不過十歲,一個小孩子,會說出這種話,自然是聽自己家裏大人這樣說過,而且那人說這 話的時候一定情緒激動,態度惡劣,嚴湛纔會印象這樣深刻,深刻到他見了亮亮就能厭惡到直接把這些話說出來。
靈疏卻從亮亮的神情中看出,那個叫陳湛的孩子說的原話,肯定沒有這麼斯文。
他猜的沒錯,陳湛原話說的是嚴大川就是個跟在靈疏屁股後頭的狗腿子,撿靈疏喫剩的還朝他搖尾巴,靈疏施捨點兒他們銀錢,嚴家就把個撿來的外人當寶,卻把正宗的親戚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