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預備鈴打了兩遍, 一個纖瘦靈巧的身影站在高高的樹杈上, 探頭望向男廁所的方向。

    她左右兩手各提着一個食品外賣袋,裏面鼓鼓囊囊裝着的也不知是什麼零食。

    她眼睛盯着不遠處的空調室外機,腳下的樹杈到室外機之間完全懸空, 沒有一點保護措施, 若是她一腳踏空, 就要從四米高的地方摔下來, 最輕也要摔個骨裂。

    可是看女孩的表情,卻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她心情頗好的吹着口哨, 她兩手平伸,把那兩袋零食高高舉起, 也不見她助跑,就那樣兩腿分開、輕輕鬆鬆往前一躍只聽“嘭”的一聲輕響,她已經穩穩站在了空調室外機上。

    一米多遠的距離,其他人跳的時候都心驚膽戰, 但對於她來說, 完全是小菜一碟。

    女孩沒有停頓, 她站穩身體後又是一個跨步,有如翩翩鴻雁,就這樣輕巧地落在了男廁所窗外的平臺上。

    可惜這次她遇到點麻煩:男廁所窗戶外的平臺只有裝飾作用,寬度還不足空調室外機的護欄,她兩手提着東西, 鼓鼓囊囊的佔了不少位置, 她這一躍, 瞬間擠得她無處落腳,只能踮起腳尖,像跳芭蕾一樣滑稽的站在那方寸大的平臺上。

    “哎哎哎哎哎呦”也幸虧她藝高人膽大,身子傾斜着差點摔下去,硬是靠她絕佳的腿部肌肉和柔韌的腰力擰住了

    若是有觀衆在旁的話,這時一定響起如雷的掌聲了

    “謝謝、謝謝各位捧場,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她兩手微擡,牽起想象中的小裙子,身子下蹲,做了個“謝幕”動作。

    就在她興致勃勃上演着獨角戲的時候,頭頂又響起了第三遍鈴聲,這次可不是什麼預備鈴了,而是實實在在的下午第一堂課

    靠,她只不過出去買了趟零食,居然耽誤了這麼久。要不是這糖炒栗子排到她時剛好賣完,她也不用浪費這麼多時間,她一走就走了一個小時,希望沒人注意到她的失蹤

    她趕忙把手裏的兩包零食越過窗戶扔進了男廁所,然後雙手扒住窗框,利落的團身一躍

    人、髒、並、獲

    楊心躍呆立在男廁小便池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從隔間裏衝出來的幾位老師:兩位班主任全部到齊;宿管老師鼻子都要氣歪了,正打電話讓人拆除空調室外機;藏在他們身後的理科班班長把頭扭向一邊,他出賣了戰友,自然不敢跟她對視;至於最後一位嘛

    鍾可額頭上全是汗,一雙眼睛滿是緊張的看着她,他緊緊捂着自己的嘴巴。剛剛楊心躍在窗臺上扭來扭去、差點摔下去的時候,他差點叫出聲,但他知道絕對不能讓他分心,只能牢牢閉上嘴巴,把所有的驚呼吞進肚子裏。

    女孩真不愧她名中的那個“躍”字,身姿靈巧極了,一躍再躍,身子完全騰空。明明中途險象環生,可她自己只覺得驚險刺激,根本不知道鍾可嚇得心臟都要從嘴裏蹦出來了,手心裏全是冷汗。

    文班主任立即查抄了楊心躍帶回來的外賣袋,出乎所有人意料,兩個外賣袋裏,居然是滿滿三斤的糖炒栗子和爆米花

    理班主任:“只有這個”

    文班主任:“只有這個。”

    理班主任:“沒有香菸,沒有酒,沒有避”

    文班主任趕忙打斷他:“你胡說什麼呢”他生氣,“我們楊心躍是多老實的孩子啊,別把你那點齷齪心思套在小孩子身上。”

    “老實”理班主任本來就記恨楊心躍上次頂嘴,這次好不容易得了落井下石的機會,哪能放過,“老實的班長會翻牆出校門”

    “這話送給你們理科班。這條越獄的路可是你們理科班長髮現的”

    兩位班主任吵了一會兒,宿管老師不住咳嗽提醒,他們纔想起來現場還有學生在呢。而且現在的首要任務不是內訌,而是嚴肅處理楊心躍同學午休時間翻牆出去的錯誤行爲

    文班主任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楊心躍一眼,真沒想到她這個平常乖巧懂事的班長,居然能幹出這麼膽大妄爲的事情。現在的女孩子可真了不得,翻牆爬樹比男孩子還利落

    “楊心躍,你跟我走。”他陰森森地說。

    目的地不必說,自然是辦公室。

    楊心躍垂頭喪氣,可以預料到,一會兒等待她的絕對是一場狂風驟雨。

    她一動,鍾可的腳就自發跟了上去。

    他不放心楊心躍,擔心她被老師罵哭了,雖然他從未見過她掉一滴眼淚,但老師身上的低氣壓這麼明顯,誰知道會罵成什麼樣

    進辦公室前,班主任注意到大尾巴一樣跟在楊心躍身後的鐘可,他攔住他,狐疑地問:“鍾可艾,你跟過來幹嘛已經上課了,你趕快回班裏去。”

    鍾可:“我想”

    話沒說完,他垂在身側的右手突然被人拽住了。

    一隻瘦瘦的、暖暖的、拇指和食指佈滿老繭的小手緊握住他的指尖,趁着老師不注意,她用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

    緊接着,他的掌心裏突然多了兩枚圓圓滾滾的東西,那兩丸圓球還帶着女孩手心的熱度,他下意識的收攏手指,把它們小心藏在了手掌裏。

    他們的動作很快、很隱祕,就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卻巧妙地避過了老師的視線。他們就像偷偷接頭的祕密特工,又驚險又刺激。

    楊心躍衝他眨眨眼,告訴他:放心。

    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的大門後,呆立在走廊上的鐘可,才慢慢低下頭,看向了手心裏的東西。

    那是兩顆圓滾滾的糖炒栗子,帶着一股膩人的香甜,還有炙熱的暖意。

    她曾經說過,她

    有一雙“烈火掌”,最擅長掌心炒栗子、掌心爆米花。

    鍾可想,這片銀杏葉的回禮,未免太重了。

    “請家長,必須要請家長”

    辦公室裏,怒髮衝冠的班主任扔下這句話,擺明了沒有再商量的餘地。

    楊心躍小臉一白,可憐兮兮地把“認錯”兩個字刻在了眼眸裏。

    “文老師文老師我知道錯了,保證下次不再犯你讓我抄定義也好,罰我做卷子也好,能不能不要請家長啊”

    楊心躍從小就沒讓家長操過心,她可是隊長、班長,老師教練眼中的“大紅人”,同學隊友眼裏最值得信任的“老大”,她哪想到這次翻牆的後果會這麼嚴重她都十八歲了,未成年時從沒請過家長,成年了居然淪落到請家長了

    不行,絕對不行

    楊心躍爸媽生她生的晚,同齡人的爸媽也就四十歲上下,她爸媽都踏入五十後半了。讓年紀這麼大的爸媽放下生意、爲她來學校裏挨訓,楊心躍哪裏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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