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躍傻了。
她真傻, 真的。
她雖然已經預料到了這次語文考試她會考得很不錯,但她從未料到,會是這麼“高”的成績。
楊心躍站在講臺上, 顫顫巍巍的捧着那一紙考卷, 感覺臺下有數不清的晦澀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發誓自己寫作文時絕對沒有一點點不該有的念頭, 可是在經歷過“小黑屋”的意外事件後,有什麼東西不着痕跡的變了。
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就被語文老師提溜到講臺上, 家長們的目光熱切地望着她,都等着洗耳恭聽她的“大作”。
尤其是楊爸爸, 那雙眼睛啊綠的, 若是放在晚上,那兩束探照光能一直射到天上去。
一柄花劍走天下、從來沒在賽場上認過輸的楊女俠, 現在必須承認, 她怯場了。
不知她現在跟語文老師說她不識字, 還來不來得及啊
語文老師殷切地目光落在她身上, 催促着她儘快朗讀自己的滿分作文。
楊心躍生無可戀的轉回頭,瞪着自己幾天前寫出的文字,木呆呆地朗讀了出來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的花劍教練就叮囑我, 賽場上最重要的並非是技術, 而是心態。
在瞬息萬變的賽場上, 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引起不同的結果。只有磨練自己, 提升技術、錘鍊心態,才能在這條金屬劍道上一直走下去。
若是勝了,不必驕傲,若是敗了,也無需氣餒。面對一場失敗,擦亮手中的花劍,帶着永不言棄的信念,才能在未來贏回勝利。
我一直在想,永不言棄是一種什麼精神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着,還是鐵杵磨成針的堅定
這種疑問伴隨了我很久,直到我在賽場上,遇到了他。
他是我的同桌,一個從未接觸過花劍的外行人。”
高考作文要求不少於八百字,楊心躍一氣呵成,洋洋灑灑的寫了將近一千字。
她寫的是記敘文,但記錄的並非是真實的故事,而是在現實上進行加工再創造,以第一人稱第一視角來進行書寫。
開頭兩百字引出故事主線“一場對戰”,對戰雙方,一個是有着十幾年花劍訓練經驗的“我”,另一個是跟隨“我”去花劍劍館見世面的“同桌”。作文一開場,就把兩個人截然不同的身份和經驗值擺在了閱卷老師的面前。
楊心躍其實並未和鍾可有過一場真實的對戰,她直接把“我”代入到了大北的視角里,寫出了和“同桌”對戰時,內心的種種變化。
先是不屑:一個“外行人”還想和“我”打比賽
再是無奈:爲什麼他失敗了這麼多次還不認輸
緊接着是有些慌亂:希望他能儘快認輸,不要再糾纏。
然後是濃濃的驚訝:“同桌”居然從“我”手裏取得了一分
最後是敬佩、欣喜、暢快:得知“同桌”居然通過數學公式和細心分析找到了“我”的弱點,在比賽過程中,即使屢次陷入困局,也絕不放棄,一直在努力尋找着突破點,最終拿下了關鍵的一分。
雖然這篇記敘文是第一人稱“我”,可實際的主角卻是這位“同桌”。寥寥幾筆,就把他聰明又堅韌的形象勾勒了出來。楊心躍文筆樸實,沒有堆砌什麼華麗的辭藻,但是情節引人入勝,幾經波瀾,真的把閱卷老師帶入了那場激動人心的比賽當中。
女孩朗讀着自己的作文,她聲音清脆,不疾不徐,一千字的作文不到三分鐘就閱讀完畢了。臺下的學生家長聽着頻頻點頭,都很認可她取得的成績。
至於楊心躍本人呢
別看她看着鎮定,其實她心尖兒一直在抖,明明是她自己寫出來的文字,可由她嘴裏讀出來,實在是肉麻的要命。
這番操作簡直比早戀被老師沒收情書還要當衆朗讀更羞恥
楊心躍自詡厚臉皮,這時也要被燒穿了。
她都這麼不好意思,更別提站在教室最後一排的鐘可了。鍾可足有一米八五,就算他埋着頭也比周圍人高一截,周圍的所有同學都清晰地看到了他通紅的耳尖。
他整個人活像他養的那盆桃卵,紅彤彤,粉豔豔,葉子羞澀地攏在一起。偏偏可愛的要命,誰見了都手癢想戳兩下,看會不會把它的表皮戳爆,流出甜甜的葉汁來。
袁筱和白芊對視一眼,袁筱湊到她耳邊問:“他倆是不是在”她兩手攥拳靠在一起,兩隻大拇指相對碰了碰指尖。
白芊低聲道:“你想多了,心躍早說過,他倆是好兄弟好閨蜜。”
袁筱柳眉倒豎:“我也是她好閨蜜啊,怎麼沒見到她把我寫進作文裏啊”
白芊:“寫你什麼這作文主題是永不言棄,又不是好喫懶做。”
“”
同學們之間的小小騷動沒有傳到臺上,楊心躍讀完作文,腳底抹油想溜回去。
偏偏語文老師拽着她,非要讓她談談“創作理念”。
楊心躍都要爆炸了:她又不是楊樹人、楊沫若、楊冰心,她哪有什麼創作理念啊
語文老師見她說出不出來,乾脆啓發性的提
問:“你這篇記敘文是真人真事嗎你以前是練花劍的和鍾可艾同學切磋了一場”
楊心躍定了定神:“老師您不是經常教導我們,寫作要來源於生活、但是高於生活嗎我確實是退役的花劍運動員,但文裏的同桌指的並不是鍾可,我沒有和他對戰過,文中的比賽是我旁觀的某場友誼賽,我代入了自己。”
她這話一半真一半假,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謊,明明她描述的男孩就是鍾可,可是在她出口時,那些話語自己變了味道。好在語文老師也沒有糾纏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就着她的發言發散下去。
“班長這篇記敘文寫的很好,以第一人稱切入故事,但是主要筆墨落在了對戰的同桌身上。記敘文要寫好不容易,如何在故事中突出文章重心,是大家都要學習的。”
趁着語文老師長篇大論的功夫,楊心躍趕忙從講臺上跳下去,埋頭跑向後排。跑過楊爸爸和鍾爸爸身邊時,兩位父親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前者是痛心疾首,後者是呃,慈愛
楊心躍沒敢和他們對視,像是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狗,呲溜就竄到了同學的圈子裏。
她看着像標杆一樣立在人羣中的鐘可,男孩脖子都是紅的,眼神卻明亮好似星子,他的視線裏有羞赧、有欣喜、還有某種抑制不住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