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期中考試帶來的餘波, 一直沒有落幕。

    語文老師把楊心躍叫到辦公室裏, 和顏悅色的同她商量,他打算把她的滿分作文複印下來,貼在教室最後面, 作爲範文讓大家欣賞。

    教室最後面有什麼

    有儲物櫃、有“爭分奪秒迎接高考”的黑板報, 還有坐在最後一排的鐘可。

    楊心躍窘的嗷嗷亂叫:“不不不, 別別別,我覺得我寫的還不夠好”

    語文老師不樂意了:“怎麼不夠好了這可是我們好幾個閱卷老師給出的滿分, 你是覺得我們眼光有問題”

    眼看楊心躍說不出個所以然, 文班主任適時插話,化解了尷尬:“您老別急,您是市裏的特級教師, 能從您手裏拿到滿分, 這是對我們班長最大的肯定。我想楊心躍的意思是, 她不想止步於一次滿分,而是希望能越寫越好, 以後考試的時候要寫出比這次更厲害的作文。”

    語文老師年紀大,就像個老小孩,被班主任一通哄勸,終於肯放過楊心躍了。

    不過在她走出辦公室前,他滿懷希望的看着她,說:“你可要好好加油, 下次期末考試, 你可要再寫出一篇滿分作文來”

    楊心躍:“”不不不, 要不然還是把這篇作文貼到教室後牆吧。

    楊心躍心裏掛念着事情,精神力並不集中。

    她回到教室後,一屁股坐到了第二排的老位置,她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桌面,心不在焉地想:鍾可今天怎麼沒把桃卵擺出來啊

    等到預備鈴響起,同學們都往教室跑,鍾可急急忙忙地進了教室,手裏還拿着那個“直男”風格的熱水杯,因爲跑太快,灑了一些在手上。他皮薄肉嫩,轉眼手指頭就紅了一片,又癢又疼。

    他放下水杯,不停甩手。

    楊心躍一見,趕忙從兜裏掏出溼紙巾給他:“鍾可,你快擦擦,還有兩分鐘才上課,你要是實在難受,趕快去水池那兒沖沖。”

    “沒事。”鍾可撕開溼紙巾,這溼巾包裝上畫着蘆薈和薄荷,冰冰涼涼的,貼在手指上剛好驅散了手指上的灼燒,“應該不會起泡。”

    楊心躍湊過去看他的手,見他笨手笨腳的,乾脆拿過溼巾幫他把手指仔細包好。男孩指節纖長,骨肉勻停,中指旁邊有一個小繭,那是寫字磨出來的印記。

    他這雙手特別適合“轉筆”,楊心躍曾經手把手教過他,可惜鍾可運動神經不發達,手指頭轉到要打結了,圓珠筆還是像墜了秤砣一樣,一動不動。

    “好了。”楊心躍把溼巾的兩個小角系成了一個緊緊的小結,“這樣冰鎮着就好了,要是中午還難受,我就陪你去一趟醫務室。”

    “沒事的,我一個人去就好。”鍾可垂眸看她,手還放在她的手裏,捨不得抽出來。

    “那個,打擾一下。”

    袁筱和白芊手挽手站在他們身旁,袁筱圓圓的小拳頭敲了敲桌子,把他倆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袁筱一臉便祕的指了指他們屁股下面的位置:“班長,班草,你們好像忘了,週一的時候老師調了座位,你們現在正坐在我倆的位置上。”

    楊心躍:“”

    鍾可:“”

    倆人瞬間分開。

    彷彿有某種神祕的電磁現象在他們身上產生,明明剛剛兩人還好的像南極與北極,轉眼呢,就變成了“同極相斥”,遠遠隔開。彼此陌生的模樣就像是拆夥單飛的偶像男團,在春節聯歡晚會後臺遇到記者採訪時都要聲明“我和他不熟”。

    楊心躍火燒屁股一樣的顛顛跑走了,鍾可看着自己被包成棒槌的食指,不吭聲,默默端起水杯走到了最後一排。

    中午喫飯時,依舊是楊心躍她們閨蜜三人組靠在一起,佔據了一張小桌子。

    白芊左右張望,問:“怎麼沒見班草啊”

    楊心躍後背一緊,欲蓋彌彰地說:“誰知道他去哪裏了不要管他,咱們喫咱們的。”

    話雖這麼說,可她一雙眼睛左看右看,也在食堂裏尋找男孩的身影。

    她現在心裏特別矛盾,想到鍾可這個人,她就覺得渾身上下怪的不得了,再也不是平常的“楊心躍”了。

    她說不清對鍾可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但她想,那應該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吧

    “喜歡”這種感情,應該是像她對小方哥哥那樣:一見鍾情,每思暮想,甚至要把他的照片擺在牀頭,每次見到他都想把自己渾身上下最出衆的一面展現給他看。

    但是她在鍾可面前呢

    她沒有絲毫“偶像包袱”,總是肆無忌憚的把自己最“豪爽”的一面暴露出來:上課偷喫餅乾,差點噎死,還是他支援了一杯水;穿着擊劍服被老隊友打到爬不起來,一身臭汗,沒有一點小女生模樣;她還總是欺負他,有一次課間掰手腕,她把他壓在課桌上撓癢癢

    零零總

    總的片段匯聚在一起,書寫成了獨屬於他們的青春故事。故事裏面有歡笑、有開心,有小黑屋裏的懵懂心動,還有作文裏的真摯情誼

    兩個同樣優秀的男生放在她面前如果她喜歡的人是鍾可,那她對小方哥哥是什麼感情呢如果她喜歡的人是小方哥哥,那又該怎麼解釋,她在見到鍾可時的緊張呢

    高考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也達不到這種難度了吧

    楊心躍機械性的往嘴裏塞着紅燒肉,眼神飄忽在半空當中,沒人知道她腦袋裏究竟在鑽研什麼“世界難題”。

    忽然,坐在她對面的袁筱眼前一亮,高舉起手喊道:“鍾可艾,這邊”

    原來鍾可來遲了,剛打好飯,可食堂里人滿爲患,根本沒有空餘的桌子。袁筱見他端着餐盤站在餐廳中央,趕忙招呼他過來。

    誰想,原本老老實實站着的楊心躍,忽然岔開雙腿,一個人佔據了兩個位置,雙手撐在桌上,緊張地說:“袁筱,這裏沒地方了”

    袁筱:“你把腳收回去,就有地方了。”

    “我腿粗,一條腿就要佔一個位置,站不下的。”

    她說話時沒有回頭,可她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傳了出去。

    鍾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望着女孩僵硬的背影,向袁筱和白芊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就不過去了。

    白芊看看他,又看看對面的楊心躍,小聲問:“你倆鬧矛盾了不會吧,上午你不是還幫他包紮手指嗎”

    楊心躍悶悶低頭喫飯:“沒矛盾,就是不說了,喫飯喫飯。”

    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她這股彆扭的心思,怎麼能拿出來跟朋友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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