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句話之外,墨檀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因爲儘管他並不願意承認,但如果按比較誇張的說法,面前這位少女之前的那番話還真就挑不出什麼毛病。
如果對別人的心緒還算敏感,也會習慣性地想辦法暗中彌禍於無形算是‘細膩無聲的溫柔’;如果因爲從小到大幾乎被‘自己’錘鍊到能夠與任何類型的人無障礙交往就算‘天空般的包容’,那特蕾莎說的還真不算錯。
至於之前那些文本量巨大,在墨檀看來幾乎是個人都或多或少有點兒的毛病,也非常不幸地全中了。
“沒有必要道歉。”
特蕾莎一邊輕輕用食指繞着自己的麻花辮,一邊細聲細氣地喃喃道:“我只是不願意接受黑梵牧師你剛剛給出的理由而已。”
墨檀苦笑了一聲,有些沒轍地嘆了口氣,放棄了強調自己是個人渣的堅持,過了好一會兒才斟酌着開口道:“我……”
“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很遺憾?”
特蕾莎輕笑着打斷了墨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蜷縮在椅子上,垂着眼眸聽不出情緒地說道:“這個理由的話,我可以接受哦,我之前見過晨忘語殿下了,她是個比我優秀得多,很難不讓人喜歡的女孩。”
墨檀微微頷首,隨即淡淡地說道:“大體正確,不過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遺憾的地方,恰恰相反,我很慶幸自己能夠喜歡上她。”
少女愣了一下,隨即便擡起頭來,用她那對漂亮的銀灰色眸子直視着墨檀的雙眼,幽幽地問道:“黑梵牧師這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
墨檀很痛快地點了點頭。
“呵呵……雖然是實話,但卻出乎意料地並不是很傷人呀。”
特蕾莎又笑了起來,她忽然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再緊張了,或者換句話說,在面前這個男人面前,就算是自己這種性格的人,也真的很難緊張起來。
完全無法給人緊張感的某人訕訕地笑了笑,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髮:“我只是覺得有些話一開始就說明白會比較好。”7K妏斆
“你說的很明白,黑梵牧師……我可以叫你前輩嗎?”
特蕾莎一邊輕輕捋着自己的麻花辮,一邊面色微紅地小聲道:“畢竟你比我年長,而且剛剛又在我最擅長的領域贏了我。”
墨檀沉默了一下,然後卻是搖了搖頭,含蓄地說道:“這……果然還是不太合適,畢竟特蕾莎你是學園都市的學生,而我是曙光教派的神職者,前輩這種稱呼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我可以加入曙光教派。”
少女語出驚人,對錶情愕然的墨檀俏皮地笑了笑:“我想曙光教派應該不會拒絕特蕾莎·塔羅沙這樣一位優秀的年輕人的~”
過了好幾秒,實在看不出來對方是否在開玩笑的墨檀才搖了搖頭,苦笑道:“信仰可不是兒戲,特蕾莎,我是認真的。”
結果少女卻輕輕掩住小嘴,眼中閃過了一抹可愛的狡黠之色:“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黑梵牧師……唔,不讓叫前輩的話就叫你黑梵先生好了,不過這句話從黑梵先生你嘴裏說出來,多少有點欠缺說服力哦。”
“欠缺說服力?”
“因爲黑梵先生你的信仰並不堅定。”
特蕾莎用篤定的口吻輕聲嘟囔了一句,白皙纖弱的右手依然在擺弄着麻花辮:“說的更準確點,黑梵先生你看待信仰、教會和神祇的目光要比多數人更加客觀,而客觀和信仰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一組反義詞。”
“咳!”
生怕自己這個角色也被弄出個【無信者】天賦的墨檀連忙乾咳一聲,打斷了少女的大實話,以極快速度轉移話題的同時還問出了困擾了自己許久的疑惑:“說起來,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爲什麼我總覺得特蕾莎你……很瞭解我。”
“誒?”
少女先是歪了歪腦袋,隨即輕點着下脣說道:“這個嘛……嗯,我昨天晚上有看過黑梵先生你所有的戰例哦。”
墨檀點了點頭:“然後呢?”
“沒有啦。”
特蕾莎輕快地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就是黑梵先生覺得我好像很瞭解你的所有原因哦。”
墨檀:???
“這麼說吧,黑梵先生。”
特蕾莎輕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含糖量至少三個加號的甜美微笑:“雖然我確實是個笨手笨腳、冒冒失失、體質孱弱、身體協調能力很差的女孩,但既然能被人扣上【魔女】這個我過去並不是很喜歡的稱呼,其實還是有一些長處的。”
墨檀當然知道少女指的是什麼,頓時也跟着笑了起來:“你太謙虛了。”
“可能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吧,我姑且在指揮推演這方面還算有才華,事實上,就算拋開推演不提,單看那些確實存在於歷史中的戰例,我也能輕易從裏面看出很多別人看不出的東西。”
特蕾莎用麻花辮輕輕撓着自己光潔精緻的下巴,彷彿一隻人畜無害的幼獸般斜着蜷縮在椅子上,低聲道:“其實黑梵先生你也有類似的能力,只不過……可能是身爲女孩子的原因吧,我眼裏的東西可能會更感性一些。”
“哦?”
墨檀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一邊跟語宸發消息,一邊分心問道:“比如說?”
“比如說我在看過黑梵牧師你的戰例後,就隱約能夠在腦海中描繪出你的形象、性格與特點了,我能在一次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調度中感受到你的細膩,我能在一場意料之外的遭遇戰中感受到你的謙遜,我能在一次並無必要的支援中感受到你的溫柔,我同樣能在蘇米爾一役最後階段的雙向陷阱中,看到你在信仰與信念中做出的選擇。”
少女蜷縮在椅子上侃侃而談,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所以從我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起,我就已經單方面地認識了黑梵先生,甚至……對素未相識的你產生了迷戀之情。”
終於,說到最後這句話時,特蕾莎還是害羞地垂下了頭。
“戰例只是戰例而已。”
儘管心底已經信了特蕾莎九成,但墨檀依然倔強地搖了搖頭:“歸根結底,我只是儘可能地去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而已。”
“是呀,所以你讓我看到了……什麼纔是你覺得‘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