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網戀對象的消息後立刻找藉口跑了出來，第一時間趕到公共空間的季曉鴿嘟了嘟嘴，看上去稍微有些沮喪。
看得出來，儘管她並沒有什麼勝負欲，也知道自己跟沐雪劍沒啥可比性，但在聽到墨檀斬釘截鐵地認定是對方比較厲害後依然感到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挫敗感。
不過她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挽着墨檀的胳膊做了個鬼臉：“雖然我本來也沒覺得自己能打過她啦！”
“你現在這個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墨檀輕輕摸了摸少女那帶着惑人幽香的柔順發絲，一邊努力讓自己心態平靜，一邊顧左右而言他道：“從十六強開始，沒有一場比賽會是輕鬆的，雖然也有像你這樣運氣比較好的玩家，但從這輪開始的難度係數已經步入了下一個階段，而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你匹配到的沐雪劍也算是佼佼者了。”
對戰鬥方面其實並不是特別敏感的季曉鴿撲棱了兩下翅膀，好奇道：“你對她的評價好高呀，是因爲之前在學園都市的那一架嗎？”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吧，但也不完全是。”
墨檀想了想，很是感慨地說道：“你還記得她當時送我的那本《劍綱》嗎？毫不誇張的說，那本書對我的幫助甚至比老賈給我那本迪塞爾家的《騎士養成指南》還要大，雖然是身爲玩家的沐雪劍手寫原創的，但裏面那些天馬行空的設想和對劍的理解可以說是非常令人着迷了。”
“哦？”
季曉鴿抱着墨檀的胳膊下意識地緊了緊，並在短暫地沉默後輕聲道：“很‘令人着迷’呀？”
“是啊，這感覺就跟我當年第一次看《悲劇的誕生》時一樣，儘管我覺得沐雪劍跟尼采並不是同種類型的作者，甚至後者根本就不算是個作者，但我卻能從那本《劍綱》中感受到同等份量的美學，以‘劍’爲中心的美學。”
墨檀笑了笑，用欽佩的語氣輕聲道：“那種對真理與審美之間關係的索驥，總是會讓我不自覺地沉迷其中，說真的，我現在之所以能把【曉】的劍形態運用到一個還算不錯的程度，甚至有能力在使用劍招時即興‘魔改’，主要都是因爲那本《劍綱》給了我相當大的啓發，所以主觀點說的話，我真的很看好沐雪劍，也一點都不意外她會取得好成績。”
“唔，雖然確實是這樣沒錯。”
季曉鴿抿了抿嘴，踮起腳把下巴搭在墨檀肩膀上，問道：“所以你是不是忘了她下一場的對手是我呀？”
“怎麼可能。”
墨檀啞然失笑，搖頭道：“我覺得你已經很厲害啦，只是不太好跟她比而已。”
季曉鴿虛起雙眼，輕輕戳了下對方的臉頰：“你怎麼不直接說我肯定會被她打扁呀？”
“呵呵。”
墨檀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莞爾道：“反正你也沒打算好好打，在十六強這裏換成觀衆角色不是挺好的？”
“誰……”
季曉鴿嘟了嘟嘴，忽然用力抓了一下墨檀的頭髮，嘀咕道：“誰沒打算好好打呀！我纔沒說過呢！”
“嗯？”
墨檀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儘管季曉鴿絕對發表過上述言論，但問題在於，她一直強調自己不想再繼續贏下去的地點並非在自己面前，而是跟線下小團體的大家在一起時說的，頓時嚇了個哆嗦，隨即第一時間轉移話題聊起了別的。
然而，既然這裏用到了‘看上去’三個字，那就代表着哪怕是性格開朗歡脫，幾乎不會胡思亂想的有翼美少女，此時此刻的心情也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陽光美麗。
至於原因嘛，很簡單，那隻能是‘默’剛剛的態度。
誠然，季曉鴿並不覺得自己剛剛到手的網戀對象對沐雪劍有什麼非分之想，事實上，已經跟某人相處了近一年的她很清楚，自家網戀對象九成九隻是單純地欣賞那位劍癡美少女的作品與劍技而已。
但就算如此，已經算是非常明事理的季曉鴿也只能讓自己表現得跟平常一樣開朗活潑，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不給某人增加額外的負擔，但真正的心情……其實一點兒都不美麗。
這根本就是廢話，換誰聽了將近三分鐘自家【網戀對象】對其她女孩子的誇獎，恐怕都開心不到哪裏去，說真的，季曉鴿這會兒能保持表面的開朗不讓墨檀察覺出端倪，已經要超過絕大多數戀愛對象了，畢竟這種事兒放誰身上，都有足夠的理由發點小脾氣。
那麼問題來了，既不是白癡，也不是木頭，情商也絕對在線，更沒有被某種不足爲外人道的力量強行降智的墨檀，究竟爲什麼在各方面都頗爲敏銳的當前人格下沒能發現自己‘失言’了呢？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儘管此時此刻的他很清楚自己是‘默’，但在潛意識中，他其實並沒有把現在這個‘墨檀/默’跟之前在伊冬私人房間裏跟大家一起的‘墨檀/黑梵’徹底割裂開。
這並不怪他，畢竟從本質上來說，就算擁有着不同的角色與不同的精神狀態，截止到現在爲止，墨檀也從未在內心深處把自己當成過‘黑梵/檀莫/默’，換句話說就是，在他的潛意識裏，自己始終都是【墨檀】。
哪怕現在處於混亂中立人格下的他已經愈發地嫌棄‘自己’，哪怕處於絕對中立人格下的他滿腦子都是語宸，哪怕當前人格下的他正在跟季曉鴿絕贊網戀中，但這個已經在既定事實概念上成爲了人渣的男人依然在潛意識中覺得自己是【墨檀】。
而這也就導致了儘管他在大方向上不會出問題，偶爾卻會犯下一些普通人渣都不會犯下的錯誤。
比如說，一個正常人是絕對不可能在自家女友（哪怕是網戀女友）面前毫無顧忌地宣判其下輪必輸無疑，並用頗爲欣賞的角度分析其對手的。
但墨檀這邊就比較微妙了，因爲最先表示肯定打不過、贏不了的人其實是季曉鴿，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對名次既沒有野心，也沒有信心的還是季曉鴿，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在潛意識中就不會覺得自己剛纔那番發言有什麼問題，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是順着對方說的，在這一前提下，誇一波沐雪劍甚至還能讓季曉鴿輸的更心安理得一點。
但是！
但是！！
墨檀忽略了一個重點，那就是當時聽這番話的人並不是此時此刻的‘默/墨檀’，而是被季曉鴿視作好友的‘黑梵/墨檀’，換句話說，他剛剛那番話從‘黑梵’的角度說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被‘默’說出來就……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