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烈火的吞噬,等待自己的意識化爲虛無。
周遊閉着眼睛,眼前是黑暗的虛空,耳卻充滿了破境之後的各種嘈雜聲響,好像信號差什麼臺都收不到的破收音機。
在這一團刺耳雜亂的茲啦茲啦的噪聲,一個虛弱但清晰的聲音驀地跳了出來:“你在幹什麼?”
聲音是青衣人的,略略帶些困惑的憤怒。
幹什麼呢?當然是在等待見證此境的……夢醒時分?
吸引了所有瞌睡蟲的青衣人,肯定會選擇留下在此境,與烈火共同燃燒。
那我怎麼可以不講義氣地獨自逃跑偷生?
周遊在心底微微笑着。想聽聽青衣人會怎麼說。
可是,沉默也太久了。難道……
在此時,周遊只覺手臂猛然一顫!
難道是烈火已經燒掉了自己的胳膊?可是,爲什麼沒有疼痛的感覺?
周遊不禁睜開眼睛。只見想象的焚身火焰卻根本沒有燃向自己!烈火熊熊燃燒着,筆直向!
那柄真氣之劍擎在火焰間,像是被火淬鍊過一樣,不僅沒有被烈火吞沒,反而重又放出那迥異於火光的道道白光。這明亮的白光向下延伸,順着周遊的胳膊,將他完全護衛包裹其。
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暖圍繞在周遊的周身。好像寒冬臘月躲在蓬鬆的散發着太陽味道的厚厚棉被下。
只是一恍神。周遊強迫自己從這種慵懶的舒適醒過來,再看時,只見真氣之劍已全部化作白光,護裹在自己周身,將自己完全託起來,升高,再升高……
隨着烈之火符的引爆,此境的地面早已消失,周遊被白光保護着,霎時間便到了這個幻夢空間的半空。在他的腳下,乃至身子周圍,除了幻夢之境的碎片紛紛揚揚好像大雪輕快而決絕地落下,便是盪滌一切的烈焰灼灼!
幸運的是,周遊引爆烈之字符與迪迪的歌聲破境的時機剛好契合。在火焰噴出,吞沒地面、燃向虛空的剎那,觀衆們被迷惑催眠的意識,終於隨着迪迪驟然抽離此境!
像道道流星逆反了軌道,從地面重新射進了天空,迴歸到他們原本的來處。
包括張小宇等人在內的觀衆們的安全撤離,讓周遊稍稍安心了些。
烈之字符正在張小宇原本的“龍椅”之下,引爆之後,在“龍椅”邊的古怪大槐樹瞬間便被大火吞噬,火焰順着原本與槐樹相連的那些氣根藤蔓延伸出去,將那些斷折在地的毒藤盡數吞沒。
原本從龜裂的裂縫“滲透”進來的幽藍有如鬼火的藍色火焰,則在烈之火符引燃的赤紅火焰壓制下,亦“吱吱”尖叫着被吞沒,消湮。
無處不在的烈焰也燃到了樹洞之人的腳下。眼看着硃紅的火鳥要撲過來吞噬掉自己,這個臉皮都被撕掉、身處處血肉模糊的怪人,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雙手一抖,將一些仍附着在手的毒藤抖落在地,露出自己幾乎已經變成白骨的手指,指節快速糾結分開,好像結了一個印。果然,樹洞之人兩手停在一個類似愛心的姿勢,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句什麼?
四周風聲火聲太大,周遊聽不太清,恍惚只聽見“青”“曲”“命”幾個字眼,但見隨着樹洞之人的嘶喊,本來已漸漸消失的藍色鬼火,從諸多看不見的隙縫裏倏地聚攏過來,好像帶了黏膠一樣,緊緊抱團,粘附在樹洞之人身。樹洞之人口不斷念念有詞,而他身的藍色鬼火則越來越盛,終於伴着“轟”的一聲,暴起一團黑煙!
然而,在他身旁不遠處的青衣人,他身的瞌睡蟲,卻是越來越厚,越來越大。如果不是早先知道那裏有一個人,根本看不出這個厚重璀璨的紅寶石般的圓柱體內會有一個人。
此刻,這個紅色閃耀的“人”穩穩站在地面早已消失的虛空之,毫不動搖,似乎在等待周圍伸吐過來的烈焰火舌將他吞噬掉。迫不及待。
“不!”周遊目眥欲裂。他瘋狂地掙扎着,想從保護着自己的白光跳出去。然而,白光似乎有了形質一般,牢牢護衛拘束着周遊,不讓他突破,而且還擅作主張加快了向更高的空升去的速度。
“快走啊!”雖然明知道自己喊了也沒用,甚至都不一定會被他聽到,但周遊還是用盡了力氣,向那個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紅色寶石般的“人”嘶喊着。
那個圓柱形的“人”似乎艱難地擡起了頭。
再見。
朱雀般的烈焰高聲鳴叫着,爆發出終極的滔天火焰,湮滅天地所有!
伴着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一團巨大的熱浪襲來,將白光護衛的周遊掀翻了過去!
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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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東流跳進暗道,擦了把汗,對劉大松道:“咱們趕緊去吧。”
劉大松看看地下密室的被連根掀起的怪樹,以及身藍色火焰熊熊的怪人,遲疑道:“這樣走了?”他擡手一指毒藤亂樹和四處燃起的藍色“鬼火”,道:“裏面那些人,都不管了嗎?”除了地的怪人和兩具屍體,靠牆一圈的工作人員,不下十幾人啊。
付東流嘆口氣,道:“老劉,他們已經……”
“已經死了?已經成爲屍體了?難道因爲他們沒有生命了,要眼睜睜的地看着他們被火焰吞噬,成爲新生植物的肥料嗎?”劉大松瞪大了眼睛。
付東流知道劉大松心不忍,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但是,依眼下的情形,自己和他兩個人根本做不了太多。付東流只輕嘆道:“老劉,你也知道那藍色鬼火的厲害,咱們兩個現在沒有任何保護,如果貿然進去,下場和他們也是一樣。所以,現在最好的選擇是先去,尋求支援。”
付東流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不過,咱們是專業的人,必須理智行事啊!”
道理劉大松都懂,他只是心裏一時難以接受這種慘烈的狀況。聽力付東流的話,劉大松點點頭,默然點點頭,再看一眼那藍色的地獄般的火場,準備跟了老付離開。誰知這一看不要緊,劉大松禁不住不顧自己形象,滿含恐懼地大叫起來:
“他……他走過來了!”
已經向暗道走了幾步的付東流,聽見劉大松變了聲的叫喊,趕緊轉身退回,只見那密室的藍色火場之,那個被自己從怪樹“拽”出來的裸身怪人,那個即使被鬼火藍花燃遍全身依然酣睡的人,那個已經燃燒成一團火球的人——
站起來了!
帶着火焰燃燒如旗幟飄揚的一身藍火,齜咧着藍光更顯慘白的枯骨般的牙齒,他緩步向暗道口走來,像是從黃泉深處步步行來的惡鬼——
要向付東流和劉大松兩人前來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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