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東流一時沒說話。他和王一的感覺差不多，這樣一個跑江湖賣藝混飯喫的，有什麼好提審的？但他看了看周遊，那小子的眼神分明有幾分期待。
也不知道周遊打的什麼算盤？也罷，讓這孩子練練手罷了。想到這裏，付東流清了清嗓子。
“該不該提審，那是我們說了算的。”付東流擺出領導的架子來，對王一道：“你最好據實回答，否則……”
他已經被關在風雨橋了，不配合的話，還能怎樣？依王一那點兒事兒，也罪不至死啊！付東流爲難地咂咂嘴，道：“這樣吧，如果你說實話的話，我們可以考慮給你減刑，或者轉到普通監獄裏去……”
“真的？”王一慢慢擡起了頭。那兩隻三角眼有光閃過，但隨即便熄滅了，像流星。
“一言爲定。你好好配合周警官的問話是了。”付東流擺擺手。反正只說了是“考慮”，也不是板釘釘的事兒……只等周遊走完過場，打道回府便是。
周遊走到王一的面前，席地而坐，問道：“你犯事兒被抓那回的情形，你還記得嗎？”
“嗯……”王一的眼睛裏露出幾分迷茫，像是在努力回想着：“說實話，真記不清了……”
“你確定你當時喝酒了？”周遊追問。
“酒是肯定喝了，但那是我的習慣，每天都要喝二兩，不管有沒有事兒，我都會喝的……”王一道：“二兩，一般也不誤什麼事兒……”
“可你當時的供詞，說的卻是因爲喝酒喝斷片了，才導致的謬誤。”周遊緊緊盯着王一，道：“爲什麼現在又翻供？”
“啊？我當時是那麼說的？”這王一一臉茫然，三角眼裏似乎閃過一絲後悔，好像有些後悔自己說禿嚕嘴了。“這麼多年了，我真記不清了……再說我長期飲酒，總會傷腦子的不是？”王一嘿嘿一笑。
付東流在旁聽着，眉頭一皺。沒想到還真問出事兒來了。這個王一肯定是撒謊掩蓋了什麼。
可即使是限制，他仍然試圖掩蓋。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周遊沉默了幾秒，繼續盯着王一，道：“你想在這裏住下去？地底的深處，連只耗子都不稀罕呆的地方？”
王一也梗着脖子，瞪着周遊，道：“我是不想，可有什麼辦法？”
“辦法已經告訴你了！”周遊向後指指付東流，道：“領導都說了，只要你配合調查，會讓你出去的！”
王一看了看付東流，卻搖搖頭，道：“領導是最不能信的。”
“那你要在這兒生根了？”周遊湊近王一，道：“我們是你這些年來的唯一的訪客吧？等我們走了，也許再也不會有人來看你了……到時候，你連語言都會忘記……別說語言，也許你的精神已經崩潰掉，完全成爲一個瘋傻之人吧……”
“不……”王一被周遊描述的這種可期的未來說了，他用自己的胳膊摟住了腦袋：“不要說了……不要……”
周遊一把拉住王一的胳膊，繼續往下說去，帶了幾分殘忍：“你會在癡傻之，毫無意識的，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孤獨的死去，骨頭和肌肉慢慢腐爛，漸漸被這地底深處的泥土吸收，被這泥濘的蛆蟲蠶食，而你的一絲靈魂，也許會在旁癡呆地看着……”
付東流真要對周遊刮目相看了。他暗暗給周遊挑個大拇指。
周遊笑納了領導的擡愛，心卻道，這不過是學以致用罷了。
周遊回過頭，看着開始打顫的王一，嘆口氣，道：“說出來了？這樣是不是輕鬆一點了？”
“你……”王一眼神複雜地看了周遊一眼，欲言又止。
付東流在一旁道：“你面臨的選擇，不過是在面對贏取一線生機，或者在躲避裏自我腐爛。你說，你該選擇哪一個？”
領導水平是高啊！周遊很識趣地把大拇哥給付東流還了回去。
付東流的話似乎成了王一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慢慢放下抱着頭的雙手，眼神有些發直：“這些話，當年你們怎麼不跟我說？”
王一低下頭，再擡了起來，似乎是下來很大的決心似的，道：“得，說了算了，省的我在這兒也睡不好……”
王一轉過頭，對着周遊道：“當年我出事兒那地方，你還記得在哪兒嗎？”
這是周遊經手的第一樁案件，自然印象深刻。他點了點頭，道：“當然記得，那是在九江城的南郊槐安路666號，一處獨門獨院，當時那家的主人姓李。後來事情被你弄得不可收拾後，那家人很快搬走了，而那處院子頂了個鬧鬼的名號，即使賤價也沒能賣出去，到現在還荒廢着呢。”
神棍王一點點頭，道：“南郊槐安路666號，那塊地本來是很邪的……當然我也是在這件事之後才瞭解到的，否則打死我我也不能去那兒啊……那院子所在的地方，據說在明清的時候以陰邪出名，當地人一直有各種各樣的傳說流傳至今，因此知根知底的本地人誰也不敢在那裏蓋房子，也李家是外來戶，不知道這回事，貪便宜買了這地兒蓋了房子……”
王一看了周遊一眼，道：“據說，那塊地在明清的時候，曾經蓋過宅子，而且還是挺大的一個大戶人家，但因爲總出邪乎事兒，後來慢慢的荒廢了……那宅子，我想想叫什麼來着……哦，對了，是叫做鍾家老宅！”
“鍾家老宅？”周遊喫驚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不由和付東流交換一個眼神。
王一以爲他倆不信，急忙賭咒發誓道：“真的！是這個名字，據說九江城的地方誌裏都有記載！不信你們去查，要是我說錯了，你們把我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這次誤打誤撞來到王神棍的囚室，看來卻是撈到了大魚。付東流道：“王一，你能將你到鍾家……哦，到槐安路666號的前因後果再講一遍嗎？”
既然這裏是鍾家老宅，那麼王神棍的案子極有必要再次細細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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