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尚不知他名姓 >第1084章 獨酌(161)總是在要出門時變天到底要不要騎車子呢
    “當然,”只聽那少年笑道:“這事兒本來就是關係到先生的生死之事,怎麼可能撇過先生我們自己‘密謀’呢?”

    青蓮先生皺眉道:“可是,到目前爲止,你們的話,我卻是連一句話也聽不太懂的呀。”

    “先生只需知道,當日那鬼祟之物是在先生身體裏留了後手的,但所幸那物實力尚不至巔峯,因此只留得一顆種子……”

    少年話未說完,青蓮先生身子略前傾了,打斷了他的話,苦笑道:“一顆種子足以要了青蓮的小命,哪裏還管它全盛不全盛呢!”

    “一顆種子,的確致命。”少年臉上帶了些歉意,就好像這事兒全怪他一樣,“雖然那鬼祟草木的確是在附身先生身體之時便起念留下種子的,但是,當時它此舉多是順手而爲的,不過是爲了給自己留條可能的退路罷了,並沒有想立即就啓動種子的生命……可是後來的事情發展不受控制,完全出乎它的預料,所以……”

    “所以那妖物當日便在垂死之際啓動了這顆種子,令它在我身體裏發芽生根到處躥蔓子?”青蓮先生看見少年默然點了點頭,遂長嘆一聲,道:“這真是命啊……罷了罷了,我只是不明白……是何時?”

    “何時啓動了種子的生長嗎?”少年答道:“就在先生手指被那妖物的根脈刺破手指的時候……那鬼祟草木那時雖然已經被粉身碎骨,但是在被火燒冰凍之前,它還是有一息真氣尚存,就藉着刺破你手指的時機,潛入先生的血脈,催動了種子發芽生根,在先生的身體裏……”

    少年略停了停,又道:“就像它之前在先生身體裏留下種子一樣,它用最後的真氣催熟種子生芽也是極其隱蔽的,所以先生始終沒有發覺。而在其後,種子幼芽想要在先生的身體裏安全地生長下去、藉助先生身體給它提供營養,就更是要做到悄然無聲並且無痕了……所以直到現在……直到那妖物已經真正成了氣候,先生纔會有感覺……”

    “有感覺的時候,就已經沒救了吧?”出奇的,青蓮先生的語氣竟沒有太大的波瀾,就好像他和少年正在談論着街談巷議的不知道哪個倒黴蛋的八卦。

    “嗯。”少年輕輕應了一聲,又低了低頭,讓長髮把他的眼睛遮了起來。掩住了表情,就只聽見他的聲音輕輕淡淡地從長髮後飄出來:“它很會選地方,種子種在了心脈之上,只要一發芽,就是與心脈完全糾纏融合在了一起,不可能再剝開。”

    斷了種子的根,也便是斷了青蓮先生的心脈。而對於普通人來說,心脈一斷,血脈皆斷,生機頓廢。也就是說,其實種子從發芽的那一瞬,青蓮先生就已經沒救了。

    “原來是這樣……”青蓮先生重新坐回酒罈邊,似有些無力地斜靠在了罈子上,眼睛擡起望向夜空中孤獨的將圓之月。

    這時,良久無言的江月心忽然對那少年道:“這些,你早就都知道了?還是在事後推演出來的?”

    少年的雙眸彷彿無光暗夜中的兩顆星,閃着執拗的光,對上江月心的眼睛:“那時,便已經全都知道了。”

    江月心凝視着那少年,似

    乎想要看進少年的心底深處,想要知道他的心底之處到底是深淵般黑暗,還是說,仍像他的眸子般殘留着些許希望的微光?

    “既然已經知道了,爲何當時不說?”水人問道。

    少年的目光筆直而坦蕩地迎上去:“當我知道種子留在青蓮先生身體裏的時候,我以爲只是留在那裏的一顆種子而已,等事情結束後,我可以幫先生取出來……但是,沒想到的是,那鬼祟之物竟然在我們把它削成碎片後還留了一絲真氣,並且催動種子發芽生根……我承認,我犯了錯誤……我本該在發現種子的時候,就把它從青蓮先生身體裏清出去的……我錯過了時機……”

    “你爲什麼不說呢?”聽那少年解釋完這一套,江月心仍是直愣愣地拋出這一句話。

    少年目光清冷:“已經是無可更改的事實了,說了也於事無補,反而會平添先生的憂思,倒不如不說的好。”

    “你不是他,如何知道他明白自己的處境後會整日憂思呢?”江月心窮追不捨。

    少年略一滯,但還是應道:“也許先生不會憂思,但也許會憂思……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滋生不必要的枝節。”

    青蓮先生聽着兩人言談間的氣氛有異,不由從月亮上收回了目光,半是玩笑半是真心話的調和道:“這小哥說的不錯,我若是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好活了,那肯定得垂頭喪氣,說不得還得尋了短見。哈哈,那樣的話,這般大好山川可就無幸見我嘍!”

    少年卻認真看着青蓮,道:“我知先生,先生斷不會輕生。就算提前知曉,也只會是多醉幾回罷了,說不定還會多走幾個地方,多留下幾首詩呢。可是,就算我明白先生,卻也不願提前告知先生。”少年似乎在對青蓮先生解釋,眼睛卻看向了江月心:

    “最後的時光,最好是平靜而沒有波瀾的。不管是洶涌的滔天巨浪,還是淺吟低唱的輕盈水波,都不要。”

    江月心看着那少年:“這就是你的選擇?”

    青蓮先生捏起酒罈中的麥稈,咕嚕咕嚕喝起了酒。事不關己,不如自去酩酊。

    少年看了江月心一眼,卻忽然咧開嘴嘻嘻笑了笑,道:“幹嘛搞這麼嚴肅啊!喝酒喝酒!”說着,他將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麥稈投進酒罈裏,湊了過來,與青蓮先生幾乎頭碰頭的暢飲了起來。

    江月心走了幾步,站到那少年身側,一臉的不依不饒,道:“你其實……其實根本就做不到!如果你能像你說的那樣,不要有任何的波瀾的活着,就不會追問那草木的來路,就不會一直明裏暗裏地查它的蛛絲馬跡……你放不下。你爲什麼放不下?你爲什麼什麼都不說?爲什麼不能和我說?”

    少年嘆口氣,略有些不捨地放下手中麥稈,道:“月心,我說那是最後的時光寧願平靜一些……雖然這話說起來有些殘酷,但事實就是,我自己呢,與最後的時光還遠的很,但青蓮先生就不一樣了,他可真是……”少年終究沒說下去。

    青蓮先生反倒哈哈大笑,接了下茬:“這有什麼!不就是死期將至嗎?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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