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又拐彎了嗎我們是在走迷宮,還是你爲了迷惑我而在原地打轉”
“不對,應該不是原地打轉腳底下的路好像不是泥土小路了彷彿砂石多了些”
“嗯,路是整體向下傾的我說月心,咱們不會是在往山下走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可就太坑了吧咱們好不容易纔走上來的,原地轉身,這就下山了遛着玩呢”
“月心”
江月心太陽穴直跳,牽着那少年的手不由多用了幾分力氣。
那少年瞬間安靜了。但僅僅停了片刻,江月心便聽見身後聲音再一次響起,雖然小心翼翼,卻是不屈不撓:“月心,你生氣了”
江月心回頭看那少年一眼,卻發現自己終究是沒辦法對着少年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真的生氣。水人只長嘆一聲,苦笑道:“這麼長時間,我怎麼從來沒注意到你竟然會話這麼多呢”
“呵呵,難道我平時給你的印象是不怎麼說話的高冷男神嗎”少年反手握住江月心的手,笑道,“我好像不是這一款的吧”
江月心也被他氣樂了:“得了吧,你何曾有過款”
少年在後面笑了幾聲,忽然靜了下來。雖然一直希望他能安靜,但真的安靜了,江月心卻又不習慣了。水人撥開眼前的一叢不秋草,也沒回頭,只隨口問道:“怎麼不說話了還真要從今往後走高冷這款嗎”
少年一時仍未說話,只有細碎的呼吸聲從後面傳來。江月心有些意外,止住了腳步,回頭看向那少年,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在回頭的剎那,江月心看見少年的嘴脣繃的緊緊的。但僅僅只是一瞬,少年的嘴角又彎了起來,溫溫笑着:“沒沒什麼,只是閉着眼睛走路,略微打了個盹兒。”
哪裏會有人走着路打盹兒而且他今日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牀的,怎麼能睏到這種地步江月心纔不信這個藉口。但是,他不想說,就不問。
“哦。馬上就到了,再堅持一下呀。”江月心牽着少年,繼續往前走去。
“月心”少年忽然說道,“一直陪着我,好嗎”
江月心呆了一呆,方重重點了點頭,道:“嗯”
直到此時,水人方纔忽然想起,每到月圓之日,那少年都是躲在沒有光線最最黑暗的角落裏,忍受着,咬牙等待着那不得不要承受的輪迴。因此,他是怕黑的,黑暗總會令他想起自己最最無助的時候。
少年此時近乎沒話找話的喋喋不休,多半是眼睛暫時失去了尋找光明的能力之後的無奈之舉,只爲了把他內心裏無法壓抑的惶恐分散出去。念及於此,江月心不由心口一痛,頓時覺得自己太蠢了,明明是想給他驚喜,誰知到了,於他仍是負擔。
山裏的夜晚,來得極快,似乎在一瞬間便用如水般的夜色四圍籠罩了起來。細雨不知在何時已經停了,只留下淡淡的水氣繚繞四周,彷彿夜空的雲被那場纏綿的雨都沖洗到了山上,掛在了不秋草纖長的葉尖。
“唔總算是到了”少年這會兒倒不急了,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這纔開始四下裏仔細觀瞧。
“這是山洞”少年打量着,帶着些不確定,“可是洞口竟如此開闊”
“本質上來說,這裏仍然是屬於山腰石壁,只不過這一處石壁內陷,比較靠裏,自然形成了一個石窩,”江月心道,“不過這裏頭地方挺深,都延伸到了山體裏頭,所以你說是山洞也成。”
“這地方是挺奇特的,不過”少年看着這“石窩”頂上向外延伸出去彷彿廊檐般犬牙交錯的石頭邊沿,道,“不過要說是驚喜,恐怕還不是太夠吧”
江月心抿嘴一笑,拉着那少年往石窩裏頭走:“你別急呀跟我來”
少年很聽話地跟着江月心往裏頭走了十來步,江月心又把他往左邊推了推,才拍拍他的肩膀,道:“坐”
那少年一屁股坐在個大石頭上。這石頭光滑而乾淨,像是剛剛被人拂拭一新的樣子。少年回頭去看江月心:“你安排的”
“那當然”江月心一擡腿邁過來,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那少年身旁,道,“要賞美景,當然要前排就坐啦。”
他們前排就坐的這塊石頭前邊,就在二人腳尖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水潭。這水潭之小,若不是江月心特意指出來,那少年還以爲是地面低窪處積的一汪雨水呢。
好吧,就算是個洞中水潭,可是
“美景這裏”少年舉起一根手指,指着這個石窩裏黑黢黢的石壁,表示十分懷疑。
江月心一笑,卻是要將關子賣到底:“你且坐着,等會兒準叫你大開眼界,不虛此行。”
既然江月心這樣說了,那少年也便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了。反正也是長夜無眠。
雨已經停了許久,夜空上仍有絲絲縷縷的雲在若有若無地遊走,雖然如此,從石窩裏往外看去,藏青色的天空仍舊顯得澄澈無比,彷彿是一塊被反覆沖洗的墨玉,蘊着溫柔的光,靜靜臥在不秋草纖長的頭頂。
因爲有月。
那一日具體是什麼日子,江月心早已記不太清,但可以肯定的是,浮筠山之行,是在那少年當月的月圓之劫後才成行的,因此,那晚的月是下弦月。
月光清清淡淡的,彷彿比剛纔的雨更有水的味道。那少年雖然嘴上說這地方沒什麼好看的,但江月心看的清楚,只不過是如水的夜色月色,可那少年分明看的出神了。
江月心也仔細瞅着天上的月牙,不是欣賞,只爲了算時間。
看見月牙的一鉤剛剛越過最高的一株不秋草,江月心猛然一拍那少年的肩頭:“來了”
少年冷不防被水人給嚇了一大跳:“什麼來了狼嗎”
江月心直接上手,把那少年的腦袋往左邊一扭,叫他眼睛向左上擡起四十五度,道:“看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