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尚不知他名姓 >第九章 觀復(330)捨不得睡去的深夜背後總有一出好戲
    江月心歪歪頭,道:“爲什麼不能是對於小清來說有危險嗎”

    阿玉搖搖頭,道:“危險倒是沒有,只是這樣一來的話,小清他自己的意識和本真就會被擠壓的越來越少,甚至被完全覆蓋,如此,就和謀殺也沒什麼兩樣了。”

    “原來是這樣”江月心想了想,又道,“但是,你很想這麼做吧”

    收集雲孤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將所有的碎片拼貼起來,重現原初那完整的圖景嗎阿玉辛辛苦苦將無數雲孤的碎渣拼起來,爲的可不是自己過收藏的癮,他一定是想要將那個故人帶回來的。

    阿玉沉默了片刻,道:“想歸想,但是我真的不能那麼做。”

    “那你在收集全了雲孤後,打算怎麼辦呢”江月心問道。阿玉所尋找的故人應該是他許多年前的朋友,這樣的一位故人,原本的屍骨定然已完全消解在了時間的塵埃中,阿玉若是想把那故人帶回來,就必須要給那故人的生命信息找一個新的皮囊以安身。

    所以,即便阿玉現在不願意“徵用”了小清的身體,他也總會有一天要面臨這個問題。

    阿玉嘆口氣,道:“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到了哪個時候再說吧”

    世間的事紛紛攘攘,有誰能一眼看穿未來步步爲營呢還不都是到了眼跟前兒,再見機行事嗎。

    江月心心不在焉地撥弄着手中的酸葡萄,道:“既然還沒想好,你又何必急着喚醒小清身體裏的雲孤呢照你說的,他這塊雲孤可是相當大的一塊核心信息,若是覺醒了,誰知道會不會就此佔領了小清本身呢”

    小清不過是個經歷簡單的小孩兒,自己的思想人格等等都還沒有完全形成,若是那雲孤裏的核心信息過於強大,難保不會反客爲主,覆蓋掉小清的本真自我,這樣的話,也就相當於是雲孤自己個自己找了副新皮囊,當家作主了起來。

    阿玉一愣,道:“光顧着高興了,卻是疏忽了這種可能,這可怎麼辦”

    江月心放下了手中的葡萄,靜靜望着阿玉。

    阿玉這才反過味來,又是一驚,道:“對了,月心,你怎麼知道我我在試着喚醒雲孤”

    江月心彷彿沒聽見阿玉的話似的,答非所問道:“只顧着高興你也不是頭一次尋到雲孤了,爲何這回會這樣高興呢”的確,這一次的阿玉,簡直可以用喜形於色來形容了。

    阿玉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卻沒有迫切地追問,好像生怕惹惱了江月心似的,只乖乖應道:“正如你所說的,這塊雲孤的核心信息有可能會強大過小清本人的,所以,我只想着,只想着雲孤覺醒後,說不定能借小清的口,跟我說說話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他,只想,能聽聽他的聲音就很好”

    這樣說着話的阿玉,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憐的乞丐,小心翼翼地乞求着命運給他的一點點施捨。對着這樣的阿玉,江月心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阿玉卻全然不知自己在江月心眼裏變成了小乞丐,他仍是很在意自己剛纔的疑問,不由又試探問道:“那個,月心,喚醒雲孤的事”

    “你把小清帶到這個小院,難道不就是爲了喚醒小清身體裏的雲孤嗎”江月心道,“這院落的形制構造,與當世的房舍完全不同,一看就不是近代蓋的房子,很顯然,這是你從久遠之前刻意保留下來的院落”

    江月心說着,手指在石桌光潔的面上來回摩挲着,道:“而且,這院落處處都透着時時打理,精心維護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在那位故人離去後,你便接手照顧着這個宅子,等着那故人的歸來,而且是隨時恭候”

    江月心從石桌上擡起眼睛望着阿玉,道:“就好像,你只要這樣做了,那個故人就不會離開,就會總有一天回到你身邊似的。”說着說着,反倒像自己不好意思了似的,又垂下了眼簾。

    阿玉靜靜聽着江月心說話,大半身子靠在了白義身上。他終於開了口,聲音卻似乎遙遠的很:“這院子我其實也翻新過。如果就照着原樣,那幾間破草房,早就塌了原本這裏還有間鐵匠鋪,我有不會打鐵,所以拆了一併蓋成了宅院。這樣還顯得寬敞些,是不是”

    他這番話完全是顧左右而言他。不過,江月心知道,只有在默認的時候,阿玉纔會這樣隱晦地承認。水人知道自己猜的不錯,便低頭笑了笑,沒再說話。

    兵法上說,窮寇莫追。對於被逼上窮途末路的敵人,只有讓他自己放鬆下來,想清楚了利弊,纔有可能舉白旗投降。阿玉雖然不是敵人,但此刻也被水人逼到了死角,這個時候,得給他留下一線可供他抵擋騰挪的空間,纔有可能讓他自己把心底的話和盤托出。

    誰讓這傢伙太愛面子了呢。

    江月心覺得自己這招欲擒故縱一定有用,畢竟這一招阿玉自己也曾經運用過許多回了。水人耐心地等着,等阿玉自己傾吐出關於雲孤的一切,雲孤原初的那位故人的一切。

    江月心渴望瞭解雲孤的一切。雲孤就像是橫在水人和阿玉中間的一道裂隙,似乎並不怎麼礙事,但是往往在最細微的關鍵時刻,這裂隙幾乎可以變成完全隔絕了他們兩個的鴻溝。

    水人直覺,阿玉只有能將關於雲孤的一切自己心甘情願地和盤托出,他纔可能真正放下雲孤後面的那位故人,惟其如此,他和水人之間的細微裂隙,纔有可能被完全彌合,也只有這樣,水人才可能真正的完全進入並佔據阿玉所有的心。

    此時此刻的時機,江月心認爲恰到好處,自己只需等待,等待那一汪徘徊旋繞的清泉,順勢而下,傾瀉如瀑。

    水人等待着,等待着阿玉真正跟自己交心。水人是如此的期待,以至於他那徒具人形的皮囊中,只不過是裝飾作用的心臟,都在咚咚跳動着,像是合着水人緊張的呼吸而擂響的戰鼓。

    不過,這傢伙的思考停頓也太長了吧

    江月心實在等不下去,終於擡起頭,望向那少年,道:“阿玉,你”

    江月心簡直說不出話來。

    對面那位,那位理應沉浸在對故人的無限緬懷中的少年郎,此刻竟靠着白義睡着了

    甚至臉上還掛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像是在坐着一個令他無比愜意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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