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鴻海又咳了幾聲之後，對仝立文說道，“立文，你再給你大哥打個電話，讓他也趕緊過來一趟。”
“爸。”
仝立文道，“來這裏之前，我已經跟大哥通過電話了，他不願來。”
“通過電話了”
仝鴻海氣急，臉色突然脹的通紅，彷彿要從毛孔裏滲出血來，“這個混賬東西這個混賬東西...咳咳咳...噗嗤...”
仝鴻海的的嗓子眼裏彷彿卡上了一根骨頭，聲音戛然而止，張嘴就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爸”仝立文和於子瑩同時大叫一聲。
仝佳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從眼眶裏溢了出來。
“爸，您別急，我現在就送您去醫院。”仝立文當即就想把父親仝鴻海背起來。
於子瑩也趕緊幫忙。
但是，仝鴻海卻仍是拒絕道:“不要管我立文，再給你大哥打電話，你就跟他說，讓他來凌雲會所給我收屍立刻馬上”
“爸”
“快照我說的做咳咳咳...”
“好我打爸，我現在就打。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這般說着，仝立文撥通了一個號碼。
鈴聲響了許久，卻始終沒人接聽。
“爸...”
仝立文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哥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忙...”
“不他是故意不接電話的這個混賬東西他一定是故意不接電話的咳咳咳...”
仝鴻海的情緒顯得格外亢奮，“立文，你親自去燕京軍區一趟，現在就去找到你大哥，讓他來給我收屍快去”
仝立文看着父親此刻的狀態，哪敢忤逆他的命令，只好趕緊衝出去，火速趕往燕京軍區。
凌雲會所一樓大廳裏的其他客人都被仝鴻海的模樣給驚到了，全部停止了一切活動，只是望着他，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凌雲會所二樓的雅間裏。
吳乾終於慢悠悠的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師父。”孟婉娘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吳乾慢悠悠的從身前桌上放着的餐巾紙盒裏抽出兩張餐巾紙，一邊擦嘴，一邊扭頭，若無其事的望向孟婉娘。
孟婉孃的視線一下子撞在吳乾的眼球上，卻只是張了張嘴，半晌沒有說出下文來。
吳乾挑眉，反問道:“憋了這麼久，很辛苦吧”
孟婉娘聞言，瞬間明白。原來師父一早就看穿了一切。
這就對了。
否則，師父往時用餐向來速風捲殘雲，何曾這般墨跡過
師父這是在故意拖延時間，讓那些想來尋他卻又心裏沒底的人好好的嘗一嘗閉門羹的味道。
想通了這些之後，孟婉娘連忙向吳乾認錯道:“師父，我犯了錯，請您責罰。”
吳乾搖搖頭，輕飄飄的說道:“算不得什麼錯...”
音未落，吳乾站起身來，接着說道:“走吧，一起下去瞧瞧。”
孟婉娘和南宮綺晴聞言，同時起身，扭頭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三人一起走出雅間，沿着樓梯，往樓下走去。
吳乾走在最前邊，剛剛露面，仝佳就一眼看到了他。
“吳乾哥”仝佳站起身來，衝着吳乾揮手。
仝鴻海也趕緊起身，朝樓梯口望去。只不過，他的身體狀況實在是不太好，由於起身太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有兒媳於子瑩在旁邊及時將他扶住，否則，以他現在的年齡和身體，摔一下，恐怕就得丟掉小半條命。
“小乾...我的大外孫子...”仝鴻海在於子瑩的攙扶下，朝着吳乾走去。
仝佳原本正想衝向吳乾，但看到爺爺的動作，她又退回來，道:“爺爺，我也扶着您。”
仝鴻海就像沒聽見仝佳的話，只一門心思撲在吳乾的身上。
“小乾，我的大外孫子，這麼多年，你受苦了，外公來接你回家...”
吳乾聽到仝鴻海的話，臉上卻始終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
聽到從仝鴻海嘴裏喊出的一聲“大外孫子”，吳乾的內心深處似乎不曾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吳乾突然在距離仝鴻海還剩五六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仝鴻海很有眼色，也很知趣，跟着就停住了腳步。
“仝老家主，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吳乾的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意，不鹹不淡的說道，“像你這麼有身份有家世的人，可不能隨便亂認親戚。”
仝鴻海似乎早就料到吳乾不可能立刻認他，又說道:“小乾，外公知道，你一定在生外公的氣，當年的事情，外公確實有錯，你就看在外公都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份兒上，原諒外公吧，好不好”
吳乾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目光突然變的有些冰冷，“我憑什麼原諒你當初你與我媽斷絕關係，對外揚言她這一輩子都休想再回仝家的時候，你可曾想過原諒她”
說到這裏，吳乾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奧，不對，當年我媽只是選擇嫁給了我爸而已，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任何錯，所以，她不需要你的原諒。”
只要一想到前世母親和三個妹妹同時出車禍死亡這件事，吳乾就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他不止一次想過，該找誰報仇，想來想去，他發現，在不知道兇手是誰的情況下，他最恨的竟然是從一開始就把他母親趕出家門的仝家
如果他母親沒有被趕出仝家，就不會失去仝家這把保護.傘，就不必獨自一人帶着孩子背井離鄉，說不定，後來的那場車禍，也就不會發生了...
雖然有些牽強，但這就是因果。
種下什麼樣的因，就會結出什麼樣的果。
吳乾的一番話，聽在仝鴻海的耳中，便如同有一根刺在扎他的心，疼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於子瑩連忙拍着公公仝鴻海的背，幫他順氣，並且，開口說道:“小乾，當年的事情，多半都是你大舅拿的主意，就算是要怨，你也應該怨你大舅，不該怨你外公。”
“可是，當年，他纔是仝家的家主。”
吳乾的聲音擲地有聲，“如果沒有他點頭答應，誰能把我媽趕出仝家的大門”
於子瑩聽到這話，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仝鴻海伸手攔了下來。
“對。小乾說的對。”
仝鴻海把所有錯誤都攬到自己一個人的身上，“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我老了，我後悔了，我想把我的女兒和我的外孫、外孫女們都找回來...”
“現在才知道後悔，晚了。”吳乾的語氣，斬釘截鐵。
仝鴻海自嘲苦笑，反問道:“小乾，你到底怎樣才肯原諒外公”
這種事情是吳乾的私事，所以，孟婉娘和南宮綺晴都只能站在一旁，不好插嘴多說什麼。
但是，周圍聚集了太多的看客，孟婉娘作爲凌雲會所的老闆，卻是理應管一管的。
她靠近到吳乾身邊，小聲問道:“師父，要不要去房間裏談這裏這麼多人，着實不太好看。”
“不用。”吳乾回絕的很果斷。
孟婉娘聞言，只能點點頭，向後退了一步。
仝佳雖然也很清楚是仝家對不起她吳乾哥，但，從小到大，爺爺最疼她，她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着爺爺當衆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吳乾哥。”
仝佳咬了咬下嘴脣，爲難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這樣不好嗎爺爺他...身體很不好，你就原諒他...好不好”
吳乾目光平靜的瞥了仝佳一眼，不發一言。
仝佳見吳乾不說話，便想趁熱打鐵，接着往下說道:“吳乾哥，實際上，在你沒有回燕京之前，爺爺就一直在掛念姑姑你們，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吳乾突然面無表情的反問一句，嚇了仝佳一跳。
仝佳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這是吳乾哥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同她說話。她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信中市距離燕京市，不過五六百公里，不說乘坐高鐵，即便是自駕，全程走高速，也就四五個小時的車程而已。他若真掛念我母親，這麼長時間，多少個來回跑不完爲何遲遲不肯前去探望”
這種時候，吳乾的語氣越是平靜，越給人一種暴風雨將至的錯覺，“說到底，他只是從我身上發現了可利用的價值，所以，才眼巴巴的跑來求和罷了。”
“不，小乾，你...你...噗嗤...”語無倫次的仝鴻海，一句話沒說完，就張嘴狂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口血吐出來之後，仝鴻海好似又丟掉了小半條命，整張臉都變成了灰白之色，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嚥氣。
不光如此，他的雙臂和雙腿都開始有節奏的抽搐起來，那模樣，像極了突發羊癲瘋的病人。
“爸爸您這是怎麼了”
於子瑩趕緊扶着仝鴻海坐下，眼裏泛着淚花，“立文很快就會把大哥帶來，您...您還是讓我先送您去醫院吧...”
“爺爺爺爺嗚嗚嗚...”沒經歷過什麼事兒的仝佳，看着爺爺現在的模樣，只知道一個勁兒的哭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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