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力氣罵他,汐兒只好點點頭接過,但擡眸接觸到奧普拉眼下兩顆大大的黑眼圈的時候,縱然多虛弱,也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奧普拉你和熊貓做朋友了嗎”她嘲笑道。
奧普拉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笑的開懷的汐兒:“兩天兩夜沒閤眼了,當然有黑眼圈啦”
“那你幹什麼不睡覺當自己是神仙嗎”她笑着譏諷。
“我還冤嘞,還不是因爲”
忽的,奧普拉噤了口。
汐兒不解的擡起眸,恰好見到聶傾寒來不及收回的制止的眼神。
這男人,還有小祕密呢
汐兒聳聳肩,實在沒有精力和他們鬧下去,就連站在這裏一小會兒,她都有想要昏倒的慾望了。
“聶呃,三殿下,這些資料我會很快看完,然後還給你的,謝謝你的幫助,那我先回去了。”
聶傾寒點點頭,但是在汐兒轉身的時候,大掌又忽然擒住她纖細的手腕。
她不解的回過頭,見聶傾寒俊挺的眉心此刻擰出了小小的溝壑。
他聲音很沉的問:“怎麼回事手怎麼這麼冰”
他的大掌緊緊的握住她的小手,因爲距離很近,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清那雙灰色瑩亮的眸中,升起的擔憂和關心。
汐兒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很快便回過神,試着抽出自己的手,小臉垂得低低的。
“沒沒事,只是今天出來時候急,穿的少了些,殿下從國外回來應該還沒有休息吧,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眉宇間的褶痕更深,薄脣抿得緊緊的。
須臾,才傳來他低低的嗓音,輕得彷彿絲絨拂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又搖了搖頭:“我真的沒事,殿下,如果殿下是以主人對客人的立場關心我的話,那麼我真的很好,請殿下不用擔心了。”
握着她手腕的大掌微僵,聶傾寒的眸子變得更加深邃,諱莫如深。
“那,以朋友的角度呢”
她對他揚起笑,但卻帶着疏離:“我的答案,仍舊是我很好。”
汐兒感覺他的手收得愈發的緊,只不過卻沒有傷到他。
深幽的眸子緊凝着她,彷彿帶着洞悉一切的精銳。
他十分緩慢的問:“如果,是以喜歡你的人的立場關心你呢”
她搖搖頭,無力的說:“殿下,你沒有資格站在那個立場上的,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就要談婚論嫁的未婚妻。請不要再來撩撥我了,好不好你我之間的立場,如今最多也只是見面可以說聲嗨的朋友,而已。”
汐兒感覺自己的眼眶漸漸升起一股溼氣,她知道如果再不離開他身邊,她也許會真的哭出來。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不知爲什麼忽然全身僵住,倏地放開她,向後退了一大步。
汐兒身子甚至爲突然失去支撐而晃了晃,穩住自己的同時她擡起頭,聶傾寒已經背對着他,碎鑽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和發上,像是一層淡淡的薄紗將最寶貴的東西罩起來,他峻拔傲然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卻愈發的模糊。
後來,傳來他淡淡幾乎聽聞不到的聲音:“你說得對,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會了。”
說完,他跨開步子迅速離開。
只是那步子卻不如以往的隨意慵懶,而是帶着急切,甚至連步調都不穩。
奧普拉緊皺着眉頭,看了看大步離開的聶傾寒,又望了望汐兒,輕聲嘆了一口氣。
直到聶傾寒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才虛脫了似的蹲在原地,身上的冷汗已經將薄裙浸溼,貼在玲瓏瘦削的嬌軀上。
她將下巴墊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腹痛,心痛,所有痛加在一起,就連哭出了眼淚,都不自知。
奧普拉本想離開,但是見到這幅模樣的汐兒也不忍心。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無奈的搖了搖頭。
“汐兒小姐,何苦這麼折磨殿下呢你也知道他並不好過。”
她咬着脣,鹹鹹的液體流進了嘴裏,最後變成苦澀。
也許是生病的關係,她又開始鬧小性子,用那樣的話傷他,但是最可悲的是,她說的也的確是事實。
如果他還是薇拉的未婚夫一天,就不可能和她有什麼將來,至少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許,她的驕傲也不允許。
見她不語,只是顫顫抖抖的環抱着自己,奧普拉的眉頭擰得更緊。
“其實,我們在英國的行程已經排到下個星期,但是殿下知道汐兒小姐這幾天會不舒服,硬是把高管們都從被窩裏叫起來連夜開會,又處理資料的,我也只是兩天兩夜沒睡,可殿下都四天沒合過眼了。”
“下了飛機就直往這邊趕,可到了這裏又不敢打電話給你,足足站了兩個小時,還是我出主意想到有礦山的資料沒給你,殿下這纔打了電話。”
臨走前,他只是最後說了一句話:“汐兒小姐,無論如何,殿下他對你都不曾變過心意,算是我求你了,別再折磨殿下了,好嗎你不知道每次殿下見過你之後,他都”
後面的話,不知奧普拉是覺得不妥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沒有說完就離開了。
汐兒腦袋嗡嗡的,從沒有覺得這麼難受過。
後來,汐兒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的牀上。
安安見到汐兒睜開眼睛,都要哭出來了。
“小姐,你是要把我嚇死嗎一個人出門都不說一聲,弄得暈倒在花園裏,還是讓五殿下把你抱回來的。”安安紅着眼睛說。
汐兒蒼白着臉,想起身,安安趕忙過來幫扶。
依靠在牀頭做好,汐兒看了看安安,聲音微啞的問:“我怎麼了”
安安的臉紅了紅,囁嚅道:“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後來五殿下叫了醫生來,醫生說只是身子虛,加上那個,所以就昏倒了。”
汐兒點了點頭,這才記起在花園裏發生的事。
到了夜裏,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忽然,一下子坐起身,把旁邊的安安嚇了一跳。
“小姐,你幹嘛”安安疑惑的看着汐兒下牀拿起大衣披在上身。
“安安,你對這裏的路熟嗎”
安安點點頭:“差不多了。”
汐兒一笑:“那好,安安,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吧。”
安安睜大眼睛:“現在”
“對,現在。”
“那小姐要去哪裏”
汐兒輕輕一笑,漆黑的瞳心愈發的閃亮:“聖蓮殿。”
安安雖然心裏擔心,但是看汐兒的表情也知道此行必須去不可。
不過因爲汐兒身體虛弱,又加上剛剛暈倒,安安給汐兒穿戴整齊後才終於帶着她去往聖蓮殿。
一路上,汐兒就只是跟着安安,沉默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安安雖然不知道汐兒和聶傾寒之前發生過什麼,但是每次見到那個三殿下小姐都變得和平時不一樣,就像此刻,總是安靜得不像是她家的小惡魔。
一路繞來繞去,終於到了聖蓮殿。
“小姐,這就是了,之前我和五殿下那裏的傭人姐姐來這裏逛過,第一次見的時候我還被這個城堡嚇了一跳呢。”
汐兒緩緩擡起頭,怪不得安安會這樣說,就連她都險些被這座巨大奢華的城堡嚇到。
與聶幕瑾的宮殿比起來,這裏根本就已經是天堂。
夜晚的城堡看起來,像是童話裏仙境,半圓球的頂端背後,是飄渺繚繞的白雲,朦朧中彷彿是一對巨大的翅膀。
薄薄的一層白霧環繞在城堡羣上端,形成一種望不到邊際的幻覺,依舊是白色蓮花的雕紋,纏綿在城堡的每一個角落,既是裝飾,又是信仰。
巍峨聳立的建築,都帶着聶傾寒特有的風格。
穿過無數華美的羅馬柱,和長型巨大的走廊,瀏覽過多幅古希臘神話式的的壁畫,和金子水晶鑄造的巨大頂燈,她們終於來到聶傾寒的寢宮。
聽到消息的奧普拉匆匆忙忙趕來,見到站在一副巨畫下面認真欣賞的汐兒時,臉上的疑惑更甚。
他走到汐兒身後,和安安點了點頭,才說:“汐兒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
汐兒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落在那副畫上。
奧普拉也擡頭看了看,然後解釋說:“這是殿下最喜歡的畫,叫做自由之光,是瓦洛蘭第一位國王在統一瓦洛蘭之後,發表的第一副官方代表性的油畫。”
“自由之光”她喃喃道。
“嗯。”奧普拉點點頭:“殿下他也很喜歡站在這裏看這幅畫,他把它放在入口的走廊,就是希望每次從這裏經過的時候,都可以提醒自己,縱使每個人都有自己身不由己的那一面,但是心仍舊都是自由的。”
汐兒終於將視線從油畫上移開,微斂着長睫,片刻後,又忽然擡起頭,對奧普拉露出淺淺一笑。
“奧普拉,聶傾寒在哪裏”
奧普拉目露不解,但還是說:“在琴室。”
汐兒跟在奧普拉的身後,來到他口中所說的琴室。
就在剛剛走到一半的時候,已經隱隱約約傳來縷縷琴聲。
靜夜中的琴聲,月皎波澄,悠悠揚揚,流暢的音律帶着一種情韻卻令人迴腸蕩氣的美。
如澗溪,蜿蜿蜒蜒、百折千回,那種溫潤柔韌的音符,是在過盡千帆之後,看歲月把心跡澄清,是在身隔滄海之時,沉澱所有的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