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兒知道聶幕瑾不想說話,於是只是安靜的陪在他的身邊,看着醫院門口匆匆走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們。
聶幕瑾只是默默地抽着手中的香菸,一根又一根,沒多大功夫,他的腳下就已經散落幾十根菸頭。
她看的出來他的矛盾,他的掙扎。
事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樣,不,是不似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樣。
現實,是更加可怕、更加殘忍的事實。
“我也是一位母親,相信我,沒有什麼比拋棄自己的孩子更痛苦的了,即便享盡了榮華富貴,自己自由了,但是心仍舊還是痛苦的。”
汐兒的聲音很輕,在這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她確信他能不能聽到自己的話:“蕾娜婦人離開你,一定也很不好受,畢竟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的骨中肉,肉中血啊。”
他輕輕的掀開了羽睫,去看身旁的汐兒。
而與此同時,汐兒也正將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四目相對,他深沉看不出情緒,她只是鼓勵看着他。
“給彼此一個機會吧,好好的和伊大嬸談一談,不要再爲難你自己了,聶幕瑾。”
不知爲何,她愈發心疼這個男人了。
他的身世,他的委屈,他的忍辱負重。
一樁樁,一件件,組合成了讓人憐惜的悲哀,即便她知道,這個要強又倔強的男人,是不屑於別人的憐憫和同情,但是,仍舊是控制不住的希望他能幸福。
他受過的苦夠多了,老天爺該把幸福還給他了,不是嗎
他只是安靜沉吟的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像是正在下着眸中決定。
汐兒並不催促,站在他的身邊,希望能讓他知道,不管如何,還是有人在他的身後默默地支持着他。
修長的手指折斷最後一隻香菸,扔在地上,聶幕瑾脫離身後的牆壁,站直了身體。
“你陪我一起去見她,否則,我不會進去。”他有些任性的這樣說道。
汐兒微怔,但是看到了他無比認真的眼神,於是點了點頭。
之前的失控已經消失,此刻的聶幕瑾又恢復成了之前那個冷漠又穩重的男人,但是他仍舊細心的將腳步調慢,只爲等笨拙的汐兒跟上自己。
原本一段五分鐘的路程,他們幾乎走了近十分鐘。
終於走到了伊蕾娜的病房,藍姨此刻正守在門口,見到聶幕瑾時,藍姨的眼睛一亮,隨及下一秒又泛出了淚來。
“五少爺,汐兒”藍姨哽咽着,感動的不知該說什麼。
汐兒對藍姨笑了笑,又擡眼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見他沒有動靜,目光冷冷的盯着面前的房門,她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口,但忽然,他的大手倏地抓住她,緊緊的握在手心。
手心冰涼,還泛着冷汗。
他抓得她好痛,汐兒卻咬着脣,忍住沒有出聲。
片刻過後,聶幕瑾推開了病房的大門。
伊蕾娜正躺在病牀上,空洞的目光正望着頭頂的天花板發呆,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這才轉過蒼白如紙的臉。
見到聶幕瑾,伊蕾娜的雙目瞠大,臉上出現不敢置信的表情。
一時間,空氣中瀰漫的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詭異氣氛。
藍姨眼珠一轉,熱情的從一旁拉來兩把椅子:“五少爺,汐兒,快來坐,不要站在這裏。”
聶幕瑾對於藍姨的話無動於衷,弄的藍姨有些尷尬。
還是汐兒拉了拉聶幕瑾握着自己的那隻手,他才如夢初醒般的一怔,然後走到病牀前的椅子上坐下。
伊蕾娜也許是太激動,也太不敢置信了,一雙含淚的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過聶幕瑾的臉,似乎是想要將他的容貌深深的印在心裏,兩行清淚落下,她哭的無聲。
藍姨心疼的看了一眼伊蕾娜,又看了一眼仍舊面無表情的聶幕瑾,一聲輕嘆逸出口:“五少爺,藍娜知道我沒有什麼說話的資格,但是,姐姐她這些年來過的並不好。”
“她每時每刻都在擔心五少爺,可又不敢去打聽您的消息,五少爺,姐姐她沒有一顆停止過愛您,畢竟這天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呢”
伊蕾娜閉了閉眼睛,虛弱的靠在牀邊。
聶幕瑾始終不曾說話,這讓伊蕾娜更是絕望,她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藍娜,不要再說了。”
聽到伊蕾娜阻止,藍娜蠕動了一下嘴脣,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幕瑾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伊蕾娜睜開眼睛,有些祈求的看着聶幕瑾。
他神色冷凝,汐兒不忍心見到伊蕾娜絕望的表情,輕輕的咳了咳。
聶幕瑾偏過頭,見到身旁的汐兒對他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她的意思,卻
不過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儘管有些敷衍。
見到聶幕瑾首肯,伊蕾娜的眼神一亮。
“雖然我不愛國王,但是,我卻愛我的兒子。”
猛地,汐兒感覺到聶幕瑾的身體一震。
伊蕾娜似乎沒有察覺聶幕瑾短暫的變化,繼續幽幽的開口:“之前我也曾經想過,要把你一起帶走,我們母子兩個遠走高飛,但是,我不能,那樣太自私了。”
“我什麼都沒有,連養活我自己都是問題,在瓦洛蘭,儘管你沒有母親,但是有父親、有兄弟,有優渥的生活和傲人的身份,人人都會敬仰你,你是他們獨一無二的五王子。”
“所以,我不能帶你走,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過窮苦的日子,等到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時,會怨恨我”
“藍娜說的對,全天下的母親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雖然我不在你身邊,卻日日夜夜的祈求你可以平安。”
伊蕾娜深呼吸,輕聲的說道:“就算你你不會原諒我,但是今天能夠看到你長這麼大,這麼英俊,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是真的滿足了,從未想過他們母子還能見面,但是今天她們卻面對面說了這麼多話,她是應該知足的。
雖然,他不原諒她,還是會讓她覺得遺憾
空氣如靜止一般,伊蕾娜也漸漸的放棄聶幕瑾會原諒他。
時間焦灼起來,她的心跳從聶幕瑾走進這間房間開始,已經由激烈變爲絕望的緩慢。
倏地,低低的男聲突然響起
“你要怎麼補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