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主公！”郭嘉和身後的典韋同時行禮，對那個低着頭從車駕走出的男人。
“無需多禮，奉孝，情況如何？”曹操伸手拍了拍衣服的灰塵，隨後伸了個懶腰，因爲，坐的太久了。
“一切順利，夏侯將軍正在宮城守衛，我們過去便好。”
“見到陛下了？”
郭嘉搖頭，“並沒有……做了些別的事情，所以，沒來得及見陛下。”
曹操從車梁走下，來到馬前道：“那便去吧，既然來了，還是早些處理了麻煩較好。”
衆人彎頭行禮，等曹操爬馬後才紛紛歸位。
悠長的軍隊開始緩緩推進，他們的目的地，是突然陷入了寂靜的宮門。
李傕和郭汜都清楚，曹軍後援到了的話，己方便毫無勝算。
城門處的死傷，加天微亮時的自相殘殺，再加強攻宮門犧牲的，西涼軍已經損失了近萬人，他們兩個人帶的士卒加起來才六萬餘人，而曹軍的後援通過觀察煙塵得知，至少有五萬，加宮城裏的是六萬。
所以，此時的己方在人數已經陷入了弱勢。
“撤？”郭汜擡頭看向李傕，吐出了一個字。
李傕喘了幾口粗氣，擡頭道：“嗯……”
他們二人都決定了撤退，所以，命令很快下達給了戰士們。
一個個戰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前倒下的那些曾經還一起哭笑的同胞，心冰涼一陣。
他們猛攻了這麼久，眼看起了一些作用了，大將一句話，還是得撤走。
軍，要的是服從命令。
所以，他們再怎麼不甘心，還是轉身踏了撤退的道路。
夏侯淵對西涼軍的退去並不驚訝，因爲這是自家軍師早猜到的結局。
西涼軍加曹軍有十幾萬人，但這十幾萬卻是一半離開，一半到來。
等曹操一馬當先的來到宮門前準備躍馬揚鞭的發動進攻的時候，迎接他的是夏侯淵那張笑成了花兒的大臉。
“恭迎主公！”
“西涼軍呢？”曹操愣了愣，看着除了自家將士和一地屍體外再無其他的街道，有些詫異。
“已經退走了！在剛纔，追嗎？現在追，來得及！”夏侯淵試探的擡頭詢問。
曹操只是無聊的揮了揮手，“罷了，羣寇莫追，萬一有埋伏，豈不喫虧？”
“喏！”
沒了樂趣的曹操百無聊賴的掃視着城防軍那邊，坐了一路的車駕，屬實無趣的很啊……。
突然間，他像個孩子般跳下馬，提着長長的衣服邊擺跑向城防軍們，眯着眼瞅着一個個懵圈的臉，疑惑的轉頭道：“那個挑翻我戰鼓的莫沉呢？怎麼不在這裏？”
典韋和夏侯淵看了看郭嘉，郭嘉也自覺的前行禮：“稟告主公，他已經走了。”
“沒有攔住？”
“有去攔，可想了想攔下來不如讓他走，便放過去了。”
曹操深深地看了眼郭嘉，“有了解一下？”
郭嘉怔了怔，皺眉道：“主公要聽實話？”
“當然！”
“將帥之才也，我軍可媲美者，少。”
說完這句，他便放下手裏提着的衣襬，挺直身體，往宮城內門而去。
郭嘉有些緊張的追了去，也沒想曹操想不想聽，只是自顧自的解釋道：“他帶的士卒戰鬥力很強，如果硬拼，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果，若那樣，恐怕城門有失。而且，我欠故友一個人情，這次算是還清了。”
曹操踏步走着，郭嘉說完之後默默地跟着，直到那個偉岸的背影停下身形。
“奉孝啊，羨兒已年滿二八，次也和你說過，她對你很是欽慕，娶她爲妻，如何？”
郭嘉愣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腦閃過一張白淨的俏臉，最終……無奈的苦笑。
“嘉……遵命。”
曹操轉頭，臉帶笑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朝宮殿走去。
目光緩緩地落在有人掃過的乾淨地面，他長嘆一聲，閉了眼睛，自己還是低估了莫沉在曹操心裏的分量，也……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一半鮮嫩，一半暗沉的樹葉從天空飄落，輕輕地落在郭嘉再次睜開的雙眼前，一如他此刻複雜難言的內心，一半清醒的知道君臣終有別，一半沉寂的想不通一個道理……，爲何人與人不能有絕對的信任呢？
可惜，沒人能回答他，只能他自己慢慢地去想清楚了……。
曹操的步子並不大，可以用較緩慢來形容。
當他一步一步走宮殿前被人清理出來的階梯時，擡頭看到了方一左一右兩個人。
一個是面無表情的車騎將軍董承，一個人一臉笑意的太尉楊彪。
他低下頭，等自己的身體慢慢升高，等到了最後一階臺階時他才停下擡手道：“見過兩位大人！”
董承只是點頭回應，楊彪卻是熱情的笑道：“曹兗州，哈哈哈，當年洛陽一別，沒想到再見時還是在這裏。真是辛苦你千里而來了，否則這僅剩的一部分沒燒燬的宮殿怕是也要煙消雲散了。”
曹操咧嘴一笑，“陛下有旨，曹某縱使遠在萬里也會連夜趕至，談何辛苦？”
他邊說邊擡腳，已然站在了與二人同一階。
楊彪本來想繼續說什麼，卻發現曹操已經經過了自己，背對着自己和董承出聲：“陛下在裏面？”
心涌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楊彪深深地吸了口氣，看向董承，發現董承已經眼露兇光！
“是，在裏面！”他急忙開口回答，生怕董承一個忍不住，做出什麼難以挽回的事情來。
因爲，郭嘉，典韋，夏侯淵等人已經帶着近衛軍來到了階梯之下。
曹操輕輕點頭，走向了已經不能叫做門的宮殿入口。
郭嘉微微擡頭，只覺得胸有一絲窒息感涌來，他有種感覺，當主公從裏面出來的時候……他會變的不像從前……。
“臣曹操，參見陛下！”
對着那個背對着入口，擡頭看着滿地殘破的身影拱手行禮，隨後毫不嫌棄地跪伏在滿是灰塵的地，曹操將頭深深地低下，可臉卻沒有絲毫能讓人看出來的表情。
回覆並沒有很快到來，天子好似在專心的看着那些廢墟，看能不能找出當年那金碧輝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