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女子監獄的那些年 >第十五章 未知死亡
    我枯燥地等了一個上午,卻不見陳元英來找我。這個女人意識不到自己的病情有多嚴重嗎還是她有別的事情給耽擱了。

    我整整等了她一個上午,連自己都覺得太多管閒事,命是她自己的,心病也是她自己的,我操這份閒心是何苦來着。

    中午在餐廳的時候我沒有見到余男,心裏想還好,不知道她對我生氣的程度有多重,如果使得她以後不再理我,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們和上午的管教換班是中午一點整,跟我們交接班的居然是吳麗花和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管教。吳麗華和我說話的時候都不忘擺老資格,用的還是教訓的口氣:“這裏可不比心理諮詢室,你得給我守規矩。”

    我也不搭理她,這女人似乎也不覺得尷尬,哼了一聲遠去。

    余男看上去很平靜,好像沒有在爲昨天晚上的事生我的氣,我心中鬆了一口氣,還好。

    女犯們很緊張地在車間勞動着,他們每天完成的定量都要經過張燕指導員清點後送往獄政科。很多時候秩序很穩定,每天定量的工作任務讓她們沒有時間去搞內部鬥爭。

    我注意觀看縫紉機上辛勤工作的女犯們,他們中有的人學歷很高,有的人曾經社會地位很高,或者是家財萬貫。這些人此刻聚在一起幹同一種工作,我想這個時候,纔是他們真正對社會有貢獻的時候。

    陳元英就在這些人中間,她看上去比別人更加笨拙一些,縫褲子的速度比較緩慢,中間還有些停頓。偏偏她還手忙腳亂,臉上的表情也很憂急。

    這恐怕是因爲她年紀較大,身體不好。

    我疑惑她爲什麼沒到心理諮詢室找我,病人不配合治療,這對我來說可是個難題。如果硬向盧雨中隊長申請強制讓陳元英接受心理治療,她不一定會批准,畢竟這個犯人在盧雨眼中沒有什麼價值。

    我揹着手走到她身旁,看得出她的臉上很緊張,眼睛不敢看我,手中也連連出錯。

    我看到她的臉上增添了很多傷痕,看起來昨天晚上又受到了毒打。

    我對她說:“上午爲什麼沒來心理輔導室”

    她搖搖頭,手上更加慌亂,突然一不小心被扎破了手。盈紅的鮮血迅速染紅了成衣,她卻連手指都沒有捂一下,依然麻目地推動着布料。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工作時間對於女犯們來說是那樣緊張,連處理傷口的時間都需要捨棄。

    我說:“你的手受傷了,我口袋裏有紙,你先包紮一下。”

    她緊張地搖搖頭:“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我身後一名趴在縫紉機上的女犯說:“劉管教,你就別再打擾她了,這個陳元英每天干到晚上十點都完成不了任務,害得我們也跟着她一起忙活。”

    陳元英在衆人的目光中緊張地低下了頭。

    我沒有再去打擾她,我知道我的心理諮詢解決不了她的實際問題。

    我揹着雙手走出了廠房,余男在我耳朵說:“這個女人可憐,男人死的早,既要照顧年幼的孩子,又得照顧瞎眼的老人。如今她進了監獄裏,孩子和老人不知道能活成什麼樣子。”

    我有些憤憤然地面對她說:“既然你知道她可憐,爲什麼還要縱容這些人傷害這個可憐的女人。”

    余男鄙夷地瞪了我一眼:“別把自己裝得跟個憤青似的,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你管得過來嗎劉良,在這個地方你就得學會改變,許多看不過眼的東西也得接受。我剛來的時候也和你一樣,但後來慢慢地看透了。要怪就怪她自己命苦,監獄裏有監獄裏的規矩,千萬不要因爲你的正義感壞了規矩。”

    我突然好奇地問:“這個陳元英,是因爲什麼進來的”

    “聽說是因爲偷東西進來的,判了三年。如果換個別的有門路的人興許都不用坐牢,拘留幾天弄個保外就醫就出去了。反正窮人到什麼時候都喫虧。”

    我知道我的確幫不到她,你只能放棄作罷。

    第二天的早上,我好像記得今天是顧麗麗出關的日子,應該是走出禁閉的日子。這本來應該是個好消息,因爲另外一個壞消息的出現,把我的好心情徹底

    破壞了。

    這個壞消息是孟靈告訴我的,陳元英居然死在了監舍中。明明昨天我見她還很正常,爲什麼會突然死去

    這個陳元英好像和姚廣娜是同一個監室,甚至她的死或許和姚廣娜都脫離不了干係。

    我心裏有點後悔,我要是早點兒向盧雨審請強制讓陳元英來接受心理諮詢,說不定這樣的慘劇就不會發生。

    孟靈看着我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在我身旁問:“你怎麼了。“

    我說:“這個陳元英死的有蹊蹺,好好的人怎麼說死就死了”

    “那你準備怎麼辦”

    “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這個陳元英到底是因爲什麼死的”

    孟靈有條不紊地整理着書架,回過頭來說:“他們不會讓你調查原因的,不信你就試試看。”

    下午,監獄領導派人和b監區中隊長盧雨對死者進行檢查,得出的結論是突發腦溢血死亡。我只想問問她們們掀開她的衣服看了嗎你們看到她滿身的傷痕了嗎這些人睜眼說瞎話的程度讓我感到震驚。如果我在場的話我一定會掀開陳元英的衣服,就像掀開他們臉上的遮羞布。

    可惜我已經換了班,不知他們是故意的還是怎麼讓我和余男成了晚上值班。

    夜裏八點鐘的時候,我們從餐廳喫過晚飯,在監舍的管教值班室裏和陳雪和朱文文兩位美女換了班。

    現在的監獄都是科技化管理,節省了不少人力。值班室的桌子上放着兩臺電腦,通過攝像頭可以看到所有監舍和走廊裏的情景。

    通常值夜班都非常輕鬆,就是坐在電腦前看着屏幕,犯人們如果有異動和爭鬥過去處理一下,晚上睡覺的時候這種情況不多見。監舍裏雖然熄燈,紅外探頭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監獄規定,所有犯人都是不能離開攝像頭的控制範圍的,超出一定時間就會被警告,警告之後再犯就會被扣分。熄燈時間規定在晚上九點,如果任務完成得早,還可以到休息室去看一會兒電視,電視節目也只有固定的一個臺。

    監舍走廊裏的燈二十四小時不關閉,方便管教人員定時巡邏。

    接班後我和余男還聊了一會兒天,聊到深夜後沒有了什麼話題,余男打起了哈欠,睏倦地靠在椅子上。

    我主動地說:“你要是覺得困的話你就先睡吧,監控視頻我幫你盯着。”

    余男嘿然發笑:“你小子今天怎麼學乖了你要是不困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我擺擺手:“沒事,你先睡吧。”

    她蜷着身子,躺在了值班室的躺椅上,不大一會兒便響起鼾聲進入了夢鄉。我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百無聊賴地盯着電腦屏幕。

    我等到余男睡熟後,才站起身來悄悄離開了值班室,穿過通火燈明的走廊,來到了陳元英生前曾呆過的三號監室門口。

    我看見裏面的炕式通鋪上,並排躺着十一個犯人。姚廣娜的位置離監舍門最近,這通常是監獄裏的優等鋪位。她雙臂伸展歪歪扭扭地躺着,身旁空出很大一塊空間,除了離她較近的兩個犯人寬鬆些,其他犯人幾乎是人擠人側着身子睡覺。

    牢頭獄霸就是這麼囂張,這纔是真正擠壓他人的生存空間。我能想象得到陳元英生前在這裏有什麼樣的待遇她也許連大通鋪上側着身子睡覺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在門口看見大部分犯人都已入睡,只有那個被擠在最後角落裏的女犯仍然睜着瞳孔裏閃爍着幽光的大眼睛。

    她能睡得着纔怪,後背貼着冰冷的牆壁,身體只佔用着不足三十公分的空間,換成我早被人擠得無法出氣。

    我知道她看見了我,她的畏怯使她不敢把臉朝向我,我把手伸入柵欄中向她招了招。

    這個女犯緊貼着牆站了起來,儘量躡手躡腳地不發出一絲聲響,悄無聲息的來到我面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炕上四叉八開睡覺的姚廣娜,臉上非常畏懼。

    我認出她是昨天白天那個坐在陳元英身後跟我說話的女人,看來陳元英一死,她在監舍中的地位變成了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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