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噓了口氣，李曉禾又問：“姚鵬，在雙勝鄉何家營、向陽兩村騙的錢，應該大部分都到你手裏了吧？”
姚鵬停下步子，微微一笑：“你說呢？”
“現在是讓你說。”李曉禾強調着。
“我說呀……”話到半截，姚鵬語氣一轉，“你別問了，我還是按自己思路說吧。”
“也好。”李曉禾回了兩個字。
姚鵬又走動起來，伴着“嘩啦”聲，開了口：“你們鄉的人真不夠意思，當初都想着佔便宜，恨不得把所有家當都壓，都借出來掙高利息，好多人更是拿着親戚錢撒謊。可是後來發現便宜沒佔，立馬翻了臉，把各種壞話都扔出來，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跟我把他們孩子扔枯井裏似的。我有那麼可恨嗎？沒有吧？這是一種商業借貸行爲。本來是準備還他們的，還準備給他們高額利潤回報，可他們做的實在過分，那怪不得我姓姚的翻臉了。老子不還又怎樣？到底他們也沒把老子怎麼樣，只知道去縣裏哭天抹淚。
不只他們可恨，那個何二賴、葛二海更可恨的厲害。他們什麼心思不用花，只是張張嘴、出出面，有大把票子用，有悶騷*女人玩，整天過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可他們騷包的一落，爲了早點出去，爲了少受罪，根本忘了老子的恩情，一股腦的把老子出賣了。當初怪我瞎了眼，早知是這樣，不該把錢給那兩個畜牲，即使給狗喂東西，還能搖搖尾巴呢。
不光是看見人可恨，是瞅着那些東西也可恨。一瞧見那處院子，我想起那些可殺的人和可惡的事，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老子一把火點它算了。想的挺好，可是老天爺偏偏作對，一場大雨給澆滅了，最終也只燒了幾間舊房，正房和那個多嘴的死老頭還活的好好的。不過我一直相信，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立即報，那個看門死老頭早晚也不得好死……”
聽着對方的話，李曉禾很是無語。壞人邏輯是這樣，總在責怪別人，總在反話正說，卻又一臉嚴肅，真是可恨到家。
“當然，要說起最可恨的人，那是你姓李的。”姚鵬把話題扯到了李曉禾身。
李曉禾趕忙打斷思緒，盯着那個不停走動的傢伙。
姚鵬依舊邊走邊說：“借款的事發生在前任身，你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只要有個態度，喊幾句口號行了。可你這傢伙還挺較真，真當回事，一去鄉里盯了。如果不是你揪着不放，何二賴不會落，葛二海，也是那個馬一山不會被逮住，老子更不會被盯了。”
“姚鵬，你騙了那麼多百姓的錢，把人家逼的尋死覓活的，這是造孽。可你不但不認真懺悔，還倒打一耙，好像跟受害人似的，你這強盜邏輯也太霸道了吧？”李曉禾打斷對方。
“那也你狗逮耗子強呀。我不明白了，放着你的小官不當，爲什麼要鹹喫蘿蔔淡操心呢？再說了，有那麼多警察在，爲啥偏處處顯你呢？你算老幾？”姚鵬一副受委屈的樣子，“開始做做樣子倒罷了，找何二賴也有情可原，畢竟算是你們鄉的人，可你卻跟着抓老子，這太過了，手也伸的太長了。你知道嗎？那次聽到麪包車裏手機傳過你的聲音，老子肺都快氣炸了。你一個小鄉長不好好管鄉里的事，偏偏跟一羣警察白話什麼‘金蟬脫殼’，也太那個，也太裝大個了。
從那時起，我詛咒你，希望你早點死。可是還真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你還活的真結實，老也不死。你這種禍害不死，沒有天理呀，那幫幫你吧。可你真還是命大，偏偏不在車，偏偏讓那兩個倒黴蛋趕了。當我聽說是那兩個傢伙時，恨不得一頭撞死，我不明白了，你咋不死呢？也是我太蠢了，提前竟然不知道你沒在車。”
儘管知道這傢伙沒安好心，儘管告誡自己不要生氣，但被人當面詆譭、詛咒，李曉禾還是不免火起。遂怒聲道：“姚鵬，不要拿着無理當有趣，不要……”
姚鵬大吼着打斷：“我說錯了嗎？難道你不該死嗎？正是從那次開始，我不得不過起了非人的生活，哪裏不能去我偏去哪，什麼難喫我還得喫什麼。你也說了，那個地下涵洞裏，又陰又潮，又悶又臭。你以爲我願意去？還不是讓你逼的，我沒地方跑呀，我不在那裏喫，不在那裏拉，又能去哪？
那麼多警察追着，那麼多警車圍着，我是天無路，入地無門呀，躲在那個地窩子裏不敢出來。手下兄弟仗義，想了一招聲東擊西的辦法，故意把警察引到山，給我留出了逃生的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才鑽出了那個地窩子，得以摸*到汽車旁。可又是你，‘梆’的一下推開車門，把我磕的眼冒金星，頭暈腦脹，像*仁要出來一樣。這還不算，你直接又給我腦袋來了一棒子，把我打的昏死過去。從那刻起，我暗暗發誓，今生必要找你報復，是變成厲鬼，也要向你索命。姓李的，拿命來。”說到這裏，姚鵬猛的手腳揮動，發出“嘩啦”、“嘩啦”的響動。
剛剛聽到“拿命來”幾個字，李曉禾不由得心一凜，下意識退向門口。乃至見對方並未衝過來，才稍稍鬆了口氣。
兩名警察適時衝進了屋子。
意識到對方性情暴躁，李曉禾沒有拿話刺激，而是全神戒備，緊緊的盯着對方。
“拿命來，拿命來。”姚鵬依舊手腳亂舞，腦袋也不停的晃動，像瘋了一樣。
連着吼了幾通，姚鵬的情緒才平穩一些，人也漸漸冷靜下來，霎時像泄氣的皮球一樣，倚靠在牆壁，連連喘着粗氣。
看到那個傢伙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李曉禾心輕鬆了好多。
注意到嫌疑人暫時沒有了攻擊舉動，兩名警察退出屋子，關了屋門。
穩了穩情緒，李曉禾問道：“姚鵬，村民被騙的錢款大都到了你手裏，你們還在茂市茂盛區騙了好幾百萬，這些錢現在在哪？”
“你問我？你想知道？你是想貪污吞佔，還是想邀功請賞？”反問過後，姚鵬一陣冷笑，“我偏不告訴你。憑什麼，憑什麼讓你立功得賞？是讓大糞蛆吃了，是全受潮發黴，我也不給你。”
“你……”李曉禾被噎的夠嗆。剛纔繞了這麼一大圈，被這傢伙罵了半天，到關鍵地方不說了，這不是耍人嗎？但是看到對方那得意的神情，李曉禾沒有發火，他不能遂了對方的意。
想了想，李曉禾才又道：“姚鵬，你他孃的也太狠了。爲了那麼一點私恨，竟然不惜製造車禍，竟然想着要人性命。不過你小子也真是狡猾，竟然算計好了汽車到達的時間，竟然準確的炸壞了汽車輪胎。我想你肯定不會神機秒算的，說吧，究竟你是怎麼掌握汽車行進時間的？”
“媽的，你還真是心思慎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哎，也罷。”嘆了口氣，姚鵬身子軟軟下滑，語氣充滿了無奈，“那我告訴你。”
眼看着姚鵬將跌坐在方凳，卻忽然猛的一哈腰，雙手去抓凳子腿，口大喊“拿命來”。
李曉禾是一驚，身子後退，但卻被推開的屋門撞了一下，反而前衝兩步，屋門又隨之關。及至瞟到牢牢焊在地的凳腿，看到姚鵬抓在面的手臂，心才爲之一鬆。
正這時，情形突變，姚鵬雙手撐住凳子橫檔，整個身子橫飛起來。雙*腿鐐銬帶着風聲，向李曉禾甩去。
若是沒有剛纔的前衝，兩人之間至少隔着不下三米距離，對方無論如何碰不到自己。可是這前衝，李曉禾跟那個方凳已不足兩米，而姚鵬又撐着方凳橫檔，胳膊長度也計算了進去。
說時遲，那時快，裹挾着勁風和“嘩啦啦”的響動，黑乎乎的腳掌和鐐銬已近在眼前，勁風已經拂到了鬢角。
“哈哈哈……老子弄死你，你玩蛋了。”姚鵬狠厲的笑聲已經先行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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