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終極家丁 >第50章 遊子吟
    小虎跪在溫蘭亭面前,認認真真地喊了一聲師父。

    然後伏着不動了。

    徐良叮囑過他,這位師父不開口應承收他爲徒,他就一直跪着不起來。

    四歲多大的孩子不懂什麼是拜師禮,只認住一句理。

    只是

    這位師父一直不吭聲,讓他好緊張,好害怕呀,要不要擡頭看看可是,大哥哥叮囑過,不答應就不擡頭不起來的。

    小傢伙心裏很亂。

    小院門外,一羣好事的村民見狀,又開始交頭接耳了。

    “快看快看,小虎在跪拜那位好看的大老爺了,不會就這樣認後爹了吧”

    “估計是差不離了,小虎這孩子也是命苦,還在娘肚子裏,親爹就沒了,希望這個後爹不是個壞心腸的人,能對他好點,往後去了城裏,日子也能好過些。”

    “看這位大老爺的面相,不像是個脾氣差的主,小虎應該不會受苦。”

    “誰說得準呢,這年頭,人心隔肚皮吶”

    議論聲中,溫蘭亭的臉上更加沒有表情了。

    徐良在一旁偷着樂,這位斯文人的心胸真開闊。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小虎覺得兩個膝蓋都跪疼了,兩條腿都發麻了,才聽到面前這位師父的聲音傳來。

    “你先起來。”讀書人開口,神色平靜,聲音溫和,但是落在小傢伙耳裏,卻有一股無法質疑和反抗的力量。

    所以,他忘了徐良的叮囑,站了起來,低着頭,手足無措,小心翼翼。

    讀書人看着這個未諳事卻已經懂事的小傢伙,道:“讀書人不喊師父,叫先生。”

    “嗯”小傢伙沒反應過來,歪着頭愣了愣,奶音清脆。

    某個無良的傢伙在後面恨鐵不成鋼地咬牙道:“笨蛋,還不快跪下叫先生。”

    小傢伙總算明白過來,盯着讀書人,小臉漲紅了,激動不已。

    “跪拜呀,叫先生呀,哎喲,真是笨蛋。”徐良在後面乾着急。

    小傢伙屈膝,伏身,叩首,認認真真地叫了一聲先生。

    徐良搖頭,暗罵真是榆木腦袋。

    讀書人卻笑了,輕拂衣袖,小傢伙就輕飄飄地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以後你要隨我回湖畔書院學習,是要離開村子的,你可願意”溫蘭亭認真地問。

    小傢伙一聽,頓時發愁了,要離開村子,豈不是要離開孃親這怎麼辦

    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徐良求助。

    見狀,溫蘭亭的眼裏閃過訝異。

    或許小傢伙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以前他遇到事情第一時間要找的人是孃親,現在竟然變成了才相識不久的徐良。

    徐良沒接小傢伙求助的目光,但是有意無意地面朝廚房裏咳嗽了兩聲。

    林帶娣一直在裏面偷聽偷看,兒子能拜神仙爲師,那是天大的喜事,是符家祖上積下來的福分,但是想到以後要跟兒子分開,她的心又揪着揪着,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此時聽到徐良的暗示,她瞬間驚醒,不能因爲自己的私心而耽誤了兒子的前程。

    於是,她停下手上的活,兩隻手在圍裙上用力地抹了抹,狠力地收住眼淚,然後快步走出廚房,到了溫蘭亭面前,就要跪下磕頭,卻被讀書人揮袖阻止了。

    “夫人有話直說便可,不必跪拜,在下只是一個讀書人,並非神仙。”溫蘭亭站了起來,對林帶娣作揖。

    先前對要拜他爲師的小傢伙,他可以坐着受禮,因爲那就是禮,他是一個重禮、守禮的讀書人。

    如今對年紀可能比他還要小上幾歲的山村寡婦,他則以禮相待。

    徐良心想,這位讀書人所做的不正是孟聖人提倡的“人無貴賤,人格平等”嗎

    林帶娣何曾被人如此尊重過,此時驚惶不已,顫顫巍巍,蹲下去抱着小虎,對溫蘭亭道:“我知道先生不是普通人,能夠看上我家小虎,那是我家小虎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我林帶娣願意這輩子、下輩子以及下下輩子,做牛做馬,答謝先生的大恩大德。”

    溫蘭亭面無表情,道:“要你們母子分開,也是爲了小虎的學業考慮,但是你們並非不能見面,書院每月都會放兩天學假,到時小虎可以回來看你,你也可以到書院去看他,只是平時莫要去打擾他便可。”

    林帶娣欣喜若狂,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我都記住了,平時絕不會去找小虎。”

    說完又叮囑小虎,不到放學假,不要回來,要用功讀書,不可憊懶等等。

    小虎邊哭邊點頭答應。

    這畫面,怎麼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徐良一陣無語,見到這件事的結果應該就這麼定了,便咳嗽兩聲,故意自言自語道:“誒,突然感覺肚子好餓呀,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飯喫呢”

    這提醒了林帶娣,心想鍋裏還燉着雞湯呢,急忙隨意抹了兩把眼淚,跑進廚房裏繼續忙活。

    林帶娣真真是一位巧婦,雖然湯料不足,但是雞湯濃而不膩,香而不油,兩疊無油小菜,也是香脆可口,本來她是打算去找屠戶賒借一條臘肉的,結果被小虎拜師的事一攪和,就給忘了,除此之外,還有米飯粗糙了些。

    不過,徐良和溫蘭亭都沒有絲毫嫌棄,一個吃了兩大碗,一個吃了一碗。

    要不是怕米飯不夠,徐良還能再喫下一大碗哩。

    至於那雞湯,他差點要打包一碗回去留着當宵夜了。

    喫過晚飯,天色已經大暗,小村莊裏的家家戶戶開始掌燈了,先前圍堵在小院門外看熱鬧的村民早就散去,各回各家了。

    林帶娣要把家裏唯一的一盞油燈搬出來小院,卻被徐良阻止了,讓她帶着小虎進屋裏收拾行囊。

    徐良知道,溫蘭亭今夜就要帶小虎走的。

    屋裏頭,燭火昏黃,林帶娣一邊收拾,一邊叮囑小虎,從讀書到平日生活起居,要如何如何,反正是事無鉅細,能想到的她都說了,說着說着,自己卻已經淚流滿面了。

    小虎也在小聲抽泣着,對孃親的叮囑,一一牢記在心。

    小院裏,徐良心有感觸,想到當年他第一次離家到二十里外的縣城上學,臨去前的一個晚上,母親也是這樣殷切擔憂地叮,生怕自己沒人照顧而怎樣怎樣了。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他搖頭輕嘆一聲,下意識地又開始盜竊詩才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旁邊,那位九鬥進士聽完後,一臉震驚,尤其是自行吟念兩遍,感悟整首詩的意境和情感表達後,更是雙眸發光,渾厚的才氣從他天靈蓋涌出,在昏暗的小院裏化作一顆刺眼的小太陽。

    受其影響,徐良氣海丹田中的那顆乳白色氣種彷彿雨後春種,生機勃勃,隔空瘋狂地攝取着溫蘭亭頭頂上的那團才氣,茁壯成長。

    徐良愕然,心裏苦笑道:“孟郊前輩,對不住了。”

    “徐良兄弟大才,在下佩服”溫蘭亭起身,鄭重地對徐良一揖到底。

    還能怎麼着呢,徐良當然是連連擺手直言不敢當嘍。

    實際上,他心裏當真是赧顏。

    “此詩題名爲何”溫蘭亭問。

    徐良看向屋裏頭那對母子,輕聲道:“就叫遊子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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