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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時瑾在雲城有個酒店項目,他和姜九笙在雲城待了近一週,臨走前的一天,時瑾帶她去了墓地。
時瑾牽着她走到墓前:“你父親的墓地在溫家的墓園裏。”
因爲是入贅,姜民昌的墓落在了溫家的宗墓裏,未經准許,外人不得探望。
時瑾說:“笙笙,這就是你母親的墓。”
一處孤墳,坐落在墓地的最裏面,周圍並沒有別的墓碑。碑文裏,除了她母親的名字,只有她和時瑾,她是女兒,而時瑾,是立碑人。
時瑾說過,她母親是孤兒,孑然一身,並無其他的親友。
“你來過嗎”姜九笙問時瑾。
沒有雜草環生,墓地一看便是常年有人打理。
時瑾說:“我每年都會過來。”
她走近去,看黑青的墓碑,因着許久未下雨,落了灰塵,碑上有一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着,淺淺的梨渦,很溫婉。
她俯身,將照片上的灰塵拭去:“我媽媽長得很漂亮。”
時瑾看着她,眉眼溫柔:“嗯,你很像她。”
她突然紅了眼,緩緩屈膝,跪在了墓碑前:“媽媽,我是笙笙。”
天微陰,沒有日頭,起了風,風吹飛絮,飄飄揚揚。
她擡手,指腹拂過墓碑,是冰涼冰涼的溫度,喧囂的風聲裏,只有她的聲音,很輕很慢。
“我過得很好,身體也很健康。”她頓了頓,繼續說,“時瑾就是醫生,醫術特別好。”神色平靜,安安靜靜的。
她平時並不是很愛說話,這時,卻說了很多,不緊不慢,絮絮叨叨的。
說她學了大提琴,遇上了一個很好的老師,還有幾個很喜歡的朋友,會調酒,會和志同道合的人喝着酒徹夜暢談。
說她當了搖滾歌手,做着她熱愛的事情,有一羣喜歡並且支持她的人。
說她和時瑾在一起了,沒有大起大落,平淡卻很幸福。
說她身體很好,他把她照看得很好,無病且無憂。
說了許多,都是報喜不報憂,都是她開心的事,她說着,會笑,眼裏沒有任何陰霾,只是,微紅,有潮溼的淚。
時瑾跪在她旁邊,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直看着她,只是緊緊牽着她的一隻手。
說了許久,她嗓音有些沙啞,乾乾的,時瑾扶她起來,蹲下,輕輕揉了揉她跪麻了的膝蓋。
她低頭,能看見時瑾的頭髮,被風吹得隨意,稍稍亂了,她用手輕輕壓了壓,手心癢癢的,很軟。
時瑾擡頭,看她。
“你爲什麼要跪”姜九笙問。
他想了想,口吻認真:“岳母大人在上。”
一句話,把她逗笑了,紅紅的眼瞳裏,有盪開的光影。
時瑾站起來,用手背擦了擦她眼瞼的潮溼,眉頭擰着,很心疼:“笙笙,以後不要哭了,我看了難受。”
她不愛哭啊,她是流血不流淚的性子。
他突然湊到她耳邊,小聲地又說了一句:“牀上不算。”
“”
他故意逗她,心頭那點陰鬱,也徹底煙消雲散。
她問是不是項目做完了。
時瑾說沒有,要留下陪她。
她也沒有說什麼,和他待在酒店,沒有出門,看了一個很無聊的電影,她昏昏欲睡,不知道電影講了什麼,只知道時瑾在她耳邊說了許多話,有工作的,也有見聞,甚至是醫學。
晚飯過後,時瑾剛洗漱完,沒見她在房間,開了窗,她站在陽臺的窗前。時瑾擦着頭髮,走過去。
“笙笙,你在幹什麼”
姜九笙擡頭,只看了他一眼,就轉開了目光,說:“沒幹什麼啊。”
時瑾從後面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蹭了蹭,用力嗅了嗅。
他說:“你偷偷抽菸了。”
“”
姜九笙都覺得詫異:“還有煙味”女士煙,味道本就淡,她又刻意漱了口,噴了一點香水。
時瑾扶着她的腰,讓她面對自己,低頭,在她脣上嘬了一口:“有漱口水的味道。”
失策了,爲了去煙味,她用了一瓶漱口水。
姜九笙很快解釋:“我就抽了一根。”
時瑾摟着她的腰,稍稍用力,帶向懷裏,表情嚴肅:“笙笙,說實話。”
好吧,外科醫生的嗅覺很靈敏。
她伸出兩個手指,鄭重其事地說:“兩根。”
時瑾將窗戶關上,牽着她坐在沙發上:“有心事”
“嗯,想到了我母親。”
他拉着她的手,沒有鬆開,指腹在她掌心輕輕地摩挲,沒有說話。
“時瑾,你再和我說說她的事情好不好”時瑾知道的比她知道的多,她的記憶斷斷續續,很模糊,沒有多少關於她父母的內容。
“好。”
他把她抱進懷裏,一隻手攬着,娓娓說了很多。
說她母親是孤兒,受了資助才唸完了大學,她的祖父母不喜歡她母親孤兒的身份,他父親姜民昌便和姜家老家斷了聯繫,來了雲城打拼,很多年不曾與姜家的人聯繫,便是她母親也只知姜家在偏遠的地區,沒有任何聯繫。
姜民昌是警察,職位越做越高,與她母親的分歧也越來越大,後來,姜民昌因爲一個商業案子,認識了溫詩好的母親,那時候,溫詩好的親生父親還沒有去世。
姜九笙問時瑾:“我父親是第三者嗎”
沒有太多情緒起伏,不知爲何,聽着這些並不尋常的過往,她心裏竟出奇得平靜,沒有震驚,也談不上失落。
她對她父親的印象很模糊,並不深刻。
“不清楚。”沒有摻雜任何私人情緒,時瑾就事論事,“至少,是溫詩好的生父逝世之後,他才與溫書華再婚的。”
時瑾還說,她父母離異後,她雖然跟着母親生活,不過,姜民昌依舊很疼愛她,偶爾也會接她去溫家玩,只是,在錦禹長大些後,姜民昌突然和她疏遠了,也不太見面了,不知道什麼原因,連撫養費也斷了。
聽到這裏,姜九笙蹙了眉。
怪不得她雖然沒了記憶,更牽念的還是母親,或許
,她和父親的關係並不那麼好,至少,不復當初。
說了許久,時瑾看了看時間:“好了,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