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哭得這麼讓他想欺負。
她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把眼睛,紅得更厲害,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偏生,很倔:“這是我的私事。”
說完後,她起身離開,裙襬帶起一陣風,風裏有淡淡梔子花清香。
霍常尋擡了修長的腿,把門口的路給堵了,她瞪他,像只生氣的兔子。
這樣子,更讓人想欺負。
“紀菱染,”霍常尋似笑非笑,“你要不要跟了我”
兔子立馬急了。
她眼睛瞪得圓圓的:“你”她顯然不會罵人,氣得小臉通紅,“你不要臉”
呵。
這隻兔子急了都不會咬人。
真他媽純,想搞。
霍常尋被這氣急敗壞的小姑娘逗笑了,放下腿,從口袋裏摸了張名片塞在面紅
耳赤的小姑娘領口裏:“這是私人號。”
紀菱染只在偷閒居彈箏時,聽人談起過霍常尋,知他是個十足的浪蕩子,她很是厭惡,氣得說不出話,把名片撕了,想不到罵人的話,又罵了句不要臉才跑開了。
霍常尋在後面低低笑出了聲,摸到煙盒,又點了一根,容家人總怕他帶壞容歷,哪裏知道他們這羣發小抽菸喝酒全是容歷帶的。
夜裏,起了風,晚春的月色還有幾分涼意,十一點,萬家燈火明明滅滅,小區的正門外,靠邊泊了一輛車,車窗開着,一隻手伸出來,中指食指間夾了一根菸,白煙一縷,安靜地燃着。
那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菸蒂,將菸灰抖落,然後手伸進去,開了車。容歷走下來,摁滅了指間的煙,纔拿出手機撥了號。
“喂。”
夜深,聲音也有些慵懶。
容歷聽着。
“喂。”沒有得到迴應,蕭荊禾又喊了一聲。
他開口,剛抽完煙的嗓子微微帶着幾分啞:“我是容歷。”
電話裏安靜了片刻。
她問:“你調查我了”不然,哪來的號碼。
容歷認:“嗯,查了。”她的電話、住址、工作地,甚至身份證,他全都查了,“我只是想跟你聯絡。”
他只是怕再把她弄丟了。
蕭荊禾沒有追究,只是不太確定地問他:“你以前認識我”她停頓了會兒,“在電梯裏,你叫了我的名字。”
他叫她阿禾。
除了最親近的人,沒有別人這麼喊她。
他沉默了須臾,說:“不認識,偶然聽到的。”
偶然真多。
帝后裏的定西將軍也喚阿禾。
“你是帝后的原作者嗎”她知道帝后的作者叫容歷。
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嗯。”
果然,籤售會那個容歷不是作者,這個容歷纔是。也怪不得他喊她阿禾,他求她不要去西北,他看她時目光癡纏。
蕭荊禾說話的語氣疏離了幾分:“容先生,我不瞭解你們作者對一部作品的投入會到什麼地步,但是,我不是你書裏的阿禾。”
她想,他大概還在書裏,走不出來,就像她一樣,她也會夜夜入夢,夢見兵臨城下,夢見炎泓帝在城牆上哭着喊阿禾,恰好,她也叫阿禾,或許他這個作者只是在她身上找到了鍾愛的影子。
容歷否認得很快:“不是這樣。”
前世今生,他不知道如何同她講訴,誰會信呢。
“可不可以,”他語氣放得很低,“可以不可以見面我在你家樓下。”
她沒有遲疑:“很晚了,不方便。”然後,她掛了電話。
然而
啪,自己打自己臉了。
五分鐘不到,她提着個黑袋子站在了小區門口。
容歷把手裏的煙下意識藏到後面:“阿禾。”
她晃了晃手裏那個黑袋子:“我只是下來扔一下垃圾。”她走出小區,把袋子扔在了外面的大垃圾桶裏。
其實,每個層樓都有一個大垃圾桶,她不知道她爲什麼要跑六樓,而且垃圾袋裏只有一片敷到一半的面膜,她也不知道她爲什麼連面膜都沒洗乾淨就跑下來了。
她臉上還溼漉漉的,很是窘迫:“你笑什麼”
他眼裏盛了歡愉的笑意,目光比月溫柔:“我很開心。”
蕭荊禾就覺得他在笑她。
她不看他,看着垃圾桶。
他把攥在手裏的煙扔進垃圾桶,走到她跟前來,彎腰看她,目光仔仔細細的,像纏了一張灼熱的網,把她的影子牢牢鎖在裏面。
他還在笑,脣角都彎了:“阿禾,我很開心。”
她被他目光纏得不自在,也躲不開,乾脆低着頭:“我上去了。”說完也不看人,轉身走人。
容歷拉住了她。
她回頭,看握在她手上的那隻手,是很乾淨的冷白色,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
他還沒有鬆開,聲音低低地問:“以後我可以經常給你打電話嗎”
她掙了一下,沒掙開,下意識舔了舔脣:“隨你。”
他嘴角又彎了一點,眼睛更亮:“那我能來找你嗎”
蕭荊禾沒多想:“不行。”
容歷眼底的光開始暗,脣抿着。
她很快補充了理由:“我工作的時間不固定。”
她也不知道她在胡言亂語什麼,只覺得他笑得實在勾人魂魄,他笑着說:“我知道了,我來之前會先給你打電話。”
她的外祖父是書畫大師,她耳濡目染見過不少頂好的畫卷,有山水,也有美人,可沒有一幅水墨丹青能及這幅容顏十之一二,皮相美,骨相更美。
過了很久,她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她低頭站了一會兒,臉上沒有洗掉的面膜已經風乾了,臉繃得有些不舒服,尤其滾燙:“我上去了。”
容歷鬆開手:“好。”
她藉着路燈的光看了他一眼,才轉過身去。
罷了,定西將軍的影子她也認了,何必事事一清二楚,她不也稀裏糊塗地下樓來見他了嗎或許,她與他一樣,都在彼此身上找鍾愛的影子,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輪廓,很巧,就是容歷的樣子,那雙她看了會淚流滿面的眸子,很巧,也是容歷的眼。
走到樓棟下面,還是忍不住,她回頭看了一眼,容歷還站在原地,目光一對上,她就立馬挪開,然後快步跑進了一樓。
等電梯的時候,她遇上了同一樓層的鄰居。
他叫江裴,三十出頭,氣質文質彬彬,是個暢銷書作家,因爲不怎麼出門,皮膚異常白皙,他先打了招呼:“蕭小姐,還沒睡嗎”
“我下來扔垃圾。”出於禮貌,蕭荊禾回問了一句,“江先生也扔垃圾”
江裴搖頭:“寫書卡住了,下來找點靈感。”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笑得溫和,“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她沒說什麼,安靜地等電梯。
江裴的書很暢銷,暢銷到什麼程度,新聞都報道過,模仿江裴書中犯罪的案例,已經出現了兩例。
當然,有弊也有利,江裴書中關於犯罪心理學的剖析,對警方偵破案件有很大指導作用,因爲江裴當作家之前的專業就是犯罪心理。
蕭荊禾看過江裴的採訪,某天拿外賣的時候,她才發現,哦,原來是鄰居。
下了電梯,走廊裏的燈毫無預兆地暗了。
“燈又壞了。”
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江裴的臉,她只聽見他這麼抱怨了一句。
她拿出手機來照明,或許因爲在黑暗的環境裏,她突然想到了江裴最近連載的那本書,書名叫罪孽。
“你的書我一直在追。”她說。
江裴笑笑:“我的榮幸。”
她租的公寓在江裴前面,進屋之前,她拿着手機往回照:“能問一個你一個問題嗎”
江裴眯了眯眼:“可以。”
“王太爲什麼要殺喬平”
王太是罪孽的主角,一個連環殺手兇手。
江裴輕描淡寫的口吻:“因爲王太是反社會人格障礙者。”
他啊,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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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章節有個bug,寧也是被掃好友,何涼青不用點同意,我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