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鶯沉把書遞給他,再道了聲抱歉。
對方接過書,搖搖頭,說沒有關係。
轉角後面,突然傳來女孩子的驚呼聲。
“裴大”
江裴的書粉都稱他裴大。
女孩很年輕,見到偶像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我我我是您的書粉。”
江裴笑了笑:“你好。”
好有禮貌,一點架子都沒有,女孩心想,裴大果然跟傳聞裏的一樣,斯文又儒雅,一身的學術氣,她從包裏拿出了紙筆:“可以給我簽名嗎”
“可以的。”
“謝謝裴大。”
暢銷書作家,江裴。
林鶯沉想起來了,她看過他的採訪,關於心理犯罪題材。收回目光,她推門進了張顯承的辦公室。
張顯承在接電話,似乎遇到了緊急的事,資料都沒收拾好,手忙腳亂地起身,留了句話:“你先坐一會兒,我還有個病人。”說完,張顯承出了辦公室。
林鶯沉只留了一會兒,母親韓青的電話便打過來了。
韓青語氣不太好,開門見山:“回來一趟。”
“什麼事”
她說:“林平川要跟我離婚。”
林鶯沉微愣後,拿了包起身。
啪。
桌子上的一摞資料被包碰到,掉在了地上,她蹲下去撿,在散亂的文件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蕭荊禾
十一點,林鶯沉回了軍區大院。
韓青在和林平川在爭執,吵得很厲害,韓青妝都沒有化,聲嘶力竭地在吼,沒有一點往日的溫婉和氣,林平川的情人挺着個肚子,也在抹淚。
洋樓裏沒有別人,老爺子估計故意避着,林鶯沉進門之後,林平川便沒有再說話了,她喊了韓青一聲,爭吵才停下來,母女倆一起上了樓。
“離了吧。”她說。
韓青沒有穿她最愛的旗袍,大概那小三來得突然,她還穿着家居的運動衫:“除非林平川淨身出戶,否則就算要耗上一輩子,我也不會給那個小三挪位。”
“媽”
韓青沒有往下聽:“行了,要離也不是現在。”她可以不當這個林夫人,可她的女兒必須得以林家千金的身份婚嫁。
所以,母親把她叫來,只是催促她,快些,找個門前有五顆星的人家,把自己嫁了,她也沒說什麼,去後院偷偷點了一根菸。
從林家出來,已經是午飯時間了,路上,她看見了剛從容家出來的容歷,腳步下意識停下了。
只是他像沒有看見她,一眼都沒有停留。
“容歷。”
容歷繼續往前走。
她看着他的後背,方纔在林家竭力隱忍的情緒,一碰到他,全部爆發出來:“你當真半點都不信我”
她都說了她是烏爾那佳鶯沉,他怎麼還是不看她一眼。
容歷停下了,側身站在青松的綠蔭下,眼底目色沉沉,看不出情緒:“你是何時改的名”
她回答:“來林家那一年。”看着他的眼睛,“那時候,我還只記得定西將軍府。”她在解釋,爲何她過了十一年才認他。
也不知道他信不信,一言不發地看了她一眼,掉頭走了。
等人走遠了,林鶯沉撥了張顯承的電話。
“爸,”她目光還跟着那越走越遠的背影,“容歷有沒有去找過你”
“上午來過。”張顯承是心理醫生,洞察力強,也察覺到了點苗頭,便問,“你好像很關注他,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她說:“朋友。”
張顯承顯然不信:“只是朋友的話,你就不會幾次三番地讓我幫你留意他。”
林鶯沉沒有解釋,胡亂搪塞之後就掛了電話。
她的父親張顯承不相信前世今生,站在心理醫生的角度,他當年給容歷下的診斷是癔症。
可她信。
她遇上容歷那年,方滿十四,韓青和父親剛離異,那段時間她去父親的諮詢室很勤。午後,她在休息室裏夢醒,聽見門外少年的聲音,他在講一個故事,匪夷所思的故事。
十七八歲的少年,聲音裏盡是滄桑與荒涼。
他說:“阿禾女紅不好,可她的劍術與馬術不輸大楚的男兒。”
他說:“她很少穿女裝,偏愛黑色的衣袍。”
他說:“她很喜歡清酒,只是酒量很不好,幾杯便會醉,若是醉了,就拿着她最愛的劍去樹下跳舞,一定要在樹下,因爲跳完了舞她會怕到樹上去睡覺。”停頓了須臾,“我在樹下守着,一兩個時辰她便醒了。”
所有話題,都是圍繞那個叫阿禾的女子。
少年娓娓道來,荒涼的聲音裏唯有一點溫柔,在說起女子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她,是在馬場,我不過是多瞧了她一眼,便被她打下了馬”
他說了整整兩個小時,語速不緊不慢,說起女子時,他沒有一刻停頓,記得很熟。
她就這樣知道了很多他們的事,知道他是皇族,十九歲稱帝,他心上的姑娘喚作鶯沉,字阿禾,生於定西將軍府,死於堯關戰亂。
少年每週都會來一次,在週日的下午三點。
她也回來,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留在父親的休息室裏午休,因爲父母剛離異,對她有虧欠,所以就算是不合規矩,也容忍了她在休息室裏睡覺,只是,除此之外,不管她怎麼旁敲側擊,父親都守口如瓶,不透露一句少年的信息,她甚至連他叫什麼都不曾知曉。
後來,他不來了。
再一次見他,是半年後,在林家。
她的繼父林平川和少年似乎很熟絡,見少年進來,熱情地招呼他:“容歷,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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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容歷。
原來他真名也叫容歷,和故事裏的炎泓帝同名。
少年穿着白衣黑褲,十七八歲的年紀,氣質卻很老練,沉穩得不像那個年紀:“來和林爺爺下棋。”
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
一個理了板寸頭,穿了一身機車服,拿眼睃容歷,說他:“你真無聊。”扭頭,吆喝,“常尋,走,我們去找樂子。”
林鶯沉站在樓梯口,看見那個被喚作常尋的少年,從容歷外套的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年少輕狂,張揚又桀驁:“我爸抓得緊,先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