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劉威沿着泉靈河往上走。
去泉靈河上游,沒有誰開的山道,也沒有天然自成的山徑;有的只是因人而異的個人足跡。這樣的腳印,是別人難以效仿的。說白了,就是別人能從這兒過去的山徑,你未必能過得去;你能從那兒過去的山徑,別人未必能從那兒過得去。這種情形跟地上的路是因爲走的人多了纔有之的發現不一樣;且恰恰是,山是一樣的山,而路卻不是一樣的路。
泉靈河上游,山高林密,草木蔥蘢,蛇蟲蜿蜒,狼羣遍佈,乃非常人所至之“禁地”若不如此,道佛僭越真人企望得到的泉靈河之靈泉之畔的靈茶,豈不成了人人可得的“垃圾”
劉威一踏進泉靈河上游的流域,就遇到了蛇。
泉靈河上游,無論山裏、水裏、樹上、草裏,凡出現的蛇,多有毒。無毒的蛇也有;但是,在同類的競食中,無不成爲毒蛇的美味。毒蛇與毒蛇的博弈,亦是強者爲“尊”。
劉威不怕蛇。因爲他的爺爺、父親都教過他什麼“驅蛇咒”、“捕蛇訣”、“鎖蛇經”、“使蛇語”、“喫蛇歌”等等神神叨叨的東西。當然,那些東西儘管神叨,對劉威而言,確實管用,而且試之無不靈。
人類自身無法破解的祕密是,自己不知道自己。譬如,讀同樣的一大堆書,但是結果不一樣。因此,有的創造豐碩,有的還得變回到“原始人類”,其差別之大,令人望之驚心。當然,這情形只有且也只能不是“韭菜園”的地方和季節
有人可能會問:既然劉威對待蛇有一套本領,那他爲什麼還要去當兵,還會受趙奎山、小別將軍這些人的擺佈而險些喪命呢答案是:人類有自身無法破解的祕密,人自己也存在着“盲點”即自己不知道自己。人道是,人貴乎自知之明;這實際上指的是一個“點”。對遙遙的人生長途之“線”,人不知己者不是“多乎哉不多也”,而是不多也多乎也。故此,“盲點”不能自弭,“同類競食”,難逃爲人左右的“局”。
劉威從他的爺爺、父親那兒所接受的“驅”、“捕”、“鎖”、“使”、“喫”蛇之類的咒、訣、經、語、歌等,都少不了這樣的“三段義”:
第一段:祈請蛇神理解;第二段:祈請蛇神接受;第三段:祈請蛇神給出結果。
其中,第一段“祈請蛇神理解”,定有這樣幾句話:東西南北中,聽我把話明;蓋合蒼天予吾志,須聽令
其中,第二段“祈請蛇神接受”,定有這樣兩句話:將心比心不可缺,願得吾心換你心
其中,第三段“祈請蛇神給出結果”,定有這樣的話:誠以城,隨吾去,以曉明
當然,除了口裏會說還不行,還得使用一定的“術”與“法”。“術”與“法”與結果相對應;結果不同,“術”、“法”有異。
總之,劉威玩蛇、用蛇,得心應手,蛇無不受之遣。
所以,劉威進入泉靈河上游,未受蛇患。
劉威進入泉靈河上游碰到的還有狼。
對狼,劉威從他的爺爺、父親那裏僅得到了兩咒,而且還不甚諳熟。不過,一則“降狼咒”和一套“降狼術”已經讓他夠用。其中,“降狼咒”是這樣:
天在上,
地在下,
四面八方,
開開開
神也好,
鬼也好,
來來來
翻山越嶺,
快快快
渡河渡江,
快快快
妖狼哭,
妖狼衰,
妖狼敗
妖狼聽令,
該
該
該
妖狼聽我令,
該
該
該
但是,僅僅擁有一支“降狼咒”對誰都無用;當然,對劉威也無用。
點透“降狼咒”的實質,它就是給降狼者在心理方面壯壯膽氣;而能不能降狼降住狼,關鍵還在於對狼尤其是頭狼的“封印”和“打結”。
“打結”,就是打疙瘩,爲捆束某物或者某人所用;也是一種法術。言外之意,就是爲把狼降服,必須給狼打結,把狼束縛住。
“封印”,得有封印的咒言;“打結”,得有打結的咒語。沒有咒言咒語,封印是不完全的,打結也是空的。
無論“封印”或者“打結”,物與物對應,事與事相聯;一物一事,不能穿通,也穿通不了。說白了,譬如,用於對狼的封印和打結,與用在大貓那兒行不通;用於對大貓的封印和打結,與用在狼那兒也不管用。
“降狼咒”對狼封印對狼打結,這是一連串的次序不可顛倒的降狼時必不可或缺的動作流程;殘缺其一,輕則爲狼所傷,重則逃不脫成爲狼的一餐美味。
劉威早就從他爺爺、父親那兒學會了“降狼咒”和對狼封印、對狼打結這麼一整套法術。所以,他束縛了頭狼,能驅使着頭狼按照他的意願讓一羣狼爲他效勞。
正因如此;劉威進入泉靈河上游,幾乎是如入無人之境。當然,泉靈河上游也就是“無人之境”。因爲可以想一下,連道佛僭越真人都頗多無奈的地方,一般人又怎麼可能在那兒生活生存呢
“兔”進入泉靈河造屋一住下,即刻就被劉威發覺了。因爲泉靈溝裏的狼首先發現“兔”發出了嗷叫的警報聲。劉威正是從狼的嗷叫的報警聲中捕捉到了信息,知道了泉靈河中段那兒出現了新的人跡。
於是,劉威帶着一種好奇心去了泉靈河中段那兒,爲的是拜訪到來的新人。
正當“兔”一覺醒來坐在茅屋的草墊地鋪上猶豫着該到何處去的當口兒,劉威打開了“兔”的茅屋的柴門,出現到了“兔”的眼前。
劉威披頭散髮,腰束樹葉裙,兩手空空,赤腳光身。
“兔”一見到劉威,忽然嚇了一跳,忙把火器抓到手裏對準了劉威:“你是誰”
劉威的變化,“兔”已不可認得;而且“兔”壓根兒就沒想到是劉威,更沒有想到劉威還活着。
“兔”認爲站在他的茅屋門口的或許是山裏的一個什麼“野人”。
不過,“兔”不認得劉威,而劉威卻一下子就認出了“兔”。因爲在小別將軍的隊伍裏,劉威就是“兔”手下的一名普普通通、默默無聞的弁卒。“兔”對劉威的印象,僅限於劉威被壓到九里寺山上受刑的那一刻;而劉威對“兔”的印象卻非常深刻。劉威給趙順霆做轎伕,其實還是“兔”隨便點的將;要不,興許趙順霆的轎子不會翻,興許趙順霆還活着。但是,沒有“興許”這樣的假如
對於“假如”,詩人老茅屋有這樣一首詩,因此可以從中領悟到“假如”的產生與存在的“時空觀”:
“假如”
那是太陽對月亮的對話:
天有不測風雲,
絕不會有夜夜明亮的月。
“假如”
那是母鹿對幼崽的對話:
珍惜的是現在,
尤其珍惜的是眼前。
“假如”
指的是眼前,
是過去與未來的分水嶺。
“假如”只指向未來,
“假如”對過去了的不成立。
“假如”
是某種思想實施的計劃的開端,
也是某種計劃失敗的引子。
“假如”
包含着興奮與沮喪;
不在勝利中舉杯慶賀,
定在失敗中痛苦頓足。
“假如”
永遠都是最慈善的;
是冥冥之中最頑強的塞翁失馬的角色,
是不可主導的一種命運的存在。
本章完